本书下载于书本网http://www.bookben.cn/,如需更多好书,请访问http://www.zaxsw.org/ 第1章 序 晴翠山林间,人迹稀少之处,于丛丛树荫下,赫然出现一民家矮房。 房前一块整理得有模有样的农地耕种着自家作物,房后又有间茅草搭起的小间充做鸡舍。屋内方型木桌旁的长椅上坐着一老翁,翁前娇俏的靛衣少女茕茕而立,翁孙俩其乐融融怡然自得的神色若让外人见了,且莫当此为现世桃花源。 然而,这一切不过是镜花水月,只要搅乱了一池假像,扬起的一道道波纹就能带来后头的真实。就如正借着气流由内传递到外头的谈话声一般。 「糟老头,你刚说什么我没听清楚,你再说一次。」少女双手插在腰间,眉眼带笑,然,黑白分明的眼珠中隐藏的冰冷神色还是一丝不漏的进了老翁眼里。 他悄悄的、不露痕迹的往后移了一步。神色却依旧是笑容可掬的慈祥姿态,就好似对着最宠爱的孙儿,垂下的长白眉都随着脸上的笑肌晃动:「我刚说啊。淙舟你年纪也不小了,是时候下山去历练一番。」 淙舟的笑容更是如春季花开般的绽放,只是右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一把木剑,随手一划,好似切豆腐般不经意的将木桌从中一分为二的劈开。末了,还满意的看了看手中的木剑,自言自语:「嗯,今晚炊米煮水不怕没柴烧了。」 老翁汗流浃背,立时想收回方才的话。只是面子上过不去的让他硬撑着师父的头衔坚持道:「你是我门第一百二十代唯一弟子,虽说我门向来秉持”大道运行自有天理”故而不轻易插手世间事,但你既未曾入红尘,又怎能任真自得的放旷红尘之外。」见自家徒弟难得安静的听自己训,老翁咳了声后鲜少的摆出了师父派头:「淙舟,在你这年纪之时咱那已登仙的糟老…咳、师父也是这样要求为师。因此,你今晚好好收拾一番,明日趁早下山吧。」老翁说完后,小心翼翼的瞧了徒弟一眼,见她没有表示,心想也许是默认了。正想为此次师威顺利迸发而在内心欢喜庆祝之时,淙舟却说了句让他差点没气的一翻两瞪眼就此过去的响应。 「喂,糟老头,记得造一张木桌。不然晚上可没地方用饭啊。」说完,大步越过老翁走进内室,原先如春风度化的笑容却也同时落了下。 顺带一提,鸡舍里也有摆放着专供老翁造桌椅、修房的木头。 隔日清晨,天色暧暧未明之时,同昨日一身靛衣白裤脚踏十方鞋,却不如往昔随意将发披散于身,而是束发盘髻并以木簪饰于其中。肩上由右至左斜背着与衣服同样颜色的背包。除此之外,两袖清风的淙舟在打开房门踏出又阖上房门后,双眼复杂的看着这养育了自己十八年的居处,念着里头那捡了自己又抚养自己的老人,正色朝大门拱手三拜,随后转身离开。 嘴里不断默念着:「铅泪结,如珠颗颗圆;移时验,不曾一颗真。不能哭、不能哭。」、「这糟老头捡自己就是为了要训练一厨娘回家做饭,看他将自己赶走以后活不活的下去。」、「昨晚米缸已空、油盐用尽,看这糟老头明天要吃什么。」边说还不解气的提着木剑沿路乱挥,扬起的一道道罡风吹的一旁躲在树木后、草丛间偷看她的妖魅魍魉人仰马翻东倒西歪。瞧祂们可怜兮兮的模样,才勉强从鼻间哼了哼,收起木剑。 房里榻上闭目沉睡的老人,似有所闻的扬起一丝似苦似欣慰的笑。 . 第2章 第一章 当淙舟终于到达了村子,站在这离她所住的山头最近的村子门口时,连与师父离别都未曾哭泣的她差点啜泣了。她花了整整两日的时间才从山里走到这。不是因为山势陡峭高耸,也不是因为山径难走,更加不是因为那座山位置偏远离这小村落路途遥远,纯粹是因为淙舟什么都行,却偏偏对认路无能,既使她能观星辨位,可大白天哪来的星斗给她观而山中夜路难走,纵使是在山上长大的淙舟也不愿随意走动,她哪知会不小心闯入哪个神灵、妖魅的家,也不愿因此亵渎山神。所以各种悲剧前提下,她只能于白日间盲目乱窜,直到终于下了山后,又用了一天的时间找到这。若是寻常时候,有师父陪同的寻常,从山上到这不过一炷香时间。 「唉呀,淙舟姑娘您又来了。」自她身后走来的庄稼汉在靠近她时侧首一看,见果然是山上那对师徒,乡下人朴实的朝她露齿微笑招呼着,对于她一身道士装扮并未表露奇异乃至是习以为常。甫说完,由于庄稼汉的大嗓门,立刻引来了一群孩子从村里头往外跑到淙舟身旁,围绕着她说话玩闹。而这,不过是一瞬间发生的事情。 淙舟未感意外的蹲下身,熟练的抱起身前绑着小辫子还在啃着自己姆指头的小女孩,笑道:「是啊,奉家师之命下山历练。」 庄稼汉闻言会意的点点头,邀着她一同进村,她倒也不拘束的尾随其后,身旁带着一群孩子兵。 一进村内,淙舟神色蓦地严肃的朝上方望去。又在庄稼汉回过身时回复平常,与之闲聊几句见他离开后。先将手里的孩子放下让她自个儿和同伴玩去。之后兀自穿过小巷朝着右边后排中间的房子走去,站定于门前。面无表情不知思索什么。 半晌,倒是里头先声夺人:「门外贵客,何不进来一会」 闻言,淙舟那细致的柳眉一挑,不客气的推开门,尔后,看见了屋内近内室的墙旁靠有一榻,榻上一老妪半卧半坐着,手里还抱着一尾小白狐满是敌意的看着她。 淙舟不以为意,仅是看了眼后说:「气衰命弛,物灵之体未有血杀之气,无所畏。」转身欲踏出门外。却让老妪喊住。 「小道爷--」爷字声音还未消就见屋内的木桌匡琅一声的从中碎开,突如其来的变故吓的老妪手中的小白狐以前脚抱住头顶躲进老妪怀中,老妪倒是处惊不变。 始作俑者却是好整以暇的转过身,面容带笑的说:「这位奶奶,你看看本姑娘面容姣好,纵使没有姮娥之姿但好歹也是妙龄少女一枚,什么道爷这种老男人专用的称谓请别套在我身上。」 老妪先是一愣,随后拿着不知哪冒出来的白色方帕掩嘴一笑,这景象却让淙舟看的鸡皮疙瘩不停冒出,原本的笑容也抽蓄起来。 她忍着想一剑劈过去的念头强撑着说:「没事的话,本姑娘就先走了。」 「唉呀,姑娘别急。」伴随着这声沙哑嗓音的,是老妪手中的狐狸跳到她身上,淙舟下意识的抱住。「姑娘,你也见老身如此,而难得你又不似人间其他道士不问是否伤天害理,但凡吾等以物之身修成灵之体皆打为怪,毕生以虐杀怪为己任。老身如今有此下场,也是遭受此劫之果…」说到这,用方才掩笑之方帕擦擦眼角看不见的泪水。「老身命已不长,所以想将我家孩子托…」 「等等。」淙舟冷静的打断她的话语,先是低头看着怀中正用圆滚滚、黑呼呼的眼珠看着她的小白狐,好似在那只狐狸脸上看见一丝名为可怜的神态。然后抬起头,语气坚定的说:「我不要。」接着单手抓起怀中的狐狸朝老妪的方向丢过去。 见老妪抱住狐狸后随即露出的奇异神色,淙舟微微一笑:「孩子你还是自己养吧。本姑娘年方十八,可不想这么早就有了孩子当了娘。」说完,再也不留情的转身离开。 见那人真已走远,老妪打了个响指关起门后,屋内一人一狐说起话来。 「姊姊,这位道…士姑娘好生奇怪啊。」小狐狸本要说道爷,但想起方才一提起这两字那位姑娘就劈了自家桌子的狠色,纵然对方听不见她还是识时务者的改口。 「是啊,挺有趣的呢,呵呵呵。」不复方才的沙哑,如今脱口而出的越是成熟女子的柔媚音嗓。只是这一连串在男人耳中听起来犹如勾引魅惑的笑声听在小狐狸耳中却是不禁打个冷颤。 任由小狐狸在自己怀中的怯弱撒娇,老妪翻手看着掌中那颗几近透明的药丸,眼神微瞇着。 . 第3章 第二章 淙舟离开这小村子时,已是第二天的事。前日,确认那股妖气的拥有者并无恶意后,她便回到村内始替人诊治医病,这也是每次她与师父下山来皆会做的事。说起来,比起成为道士,淙舟更宁愿当个大夫。 这是个偏远的小村落,没有哪个大夫会来,而村民们仅是懂些强身健体的养生之道,真正药理却是无人会,而此番让师父硬是赶出门游历也不知多久后才能回来…淙舟想想还是连夜默了些简单的药方子留给村长。尽这些年来受村民照顾的棉薄之力。 从借助一宿的村长家出来后,仅是淡淡的对前来招呼的热情村民说她要前去远方,过几日便会回来后,独自走到了村口,却没料见会遇到这孩子。 「淙舟姐姐…还会回来吗」前日那让淙舟抱在怀中的小女童如今正扯着她的衣角,口齿不清的说着。 淙舟低头望着对方澄澈的双瞳,温柔浅笑。「当然啊,邦媛还在这,所以姐姐会回来的。」摸摸她的头顶,至此,离愁的思绪才真正上涌。从前,她以为这一亩三分地已是她此生的最远的距离,却没料见而今她也有离开的一日。 忍不住蹲下,抱着眼前不解何谓愁的小女孩。「邦媛,要乖乖听爹娘的话,知道吗等姐姐回来教你读书识字。」对着这从出生看到大,连名字都是她取的孩子,终归是多了份心。 小女孩懵懵懂懂的含着手指点头。只是手上却还是不愿放。 「邦媛…」瞧着孩子无邪的模样,淙舟欲说还休,可下一刻,她倏地横眉冷眼抱住孩子望后一跳。只见她们原本待的位置凭空出现三粒黑色弹丸镶嵌于地。 「是谁。」淙舟轻拍孩子背后使她顷刻入睡于怀中。眼神却是直盯着靠木栏最近的屋舍紧紧不放。 「咳、咳,小仙姑,拐带村童可非好事。」昨日老妪的痀偻身型赫然现于屋舍旁,一手拄着拐杖,另一手抱着那只小白狐。只是还没走到入口,却见栅栏突地倒塌,小白狐一吓,躲进老妪怀中。 淙舟抱着孩子空出的手上却多了把木剑,语气欠佳的道:「我不曾想过成仙,仙姑什么的可别用在我身上。倒是奶奶你,不好好在家赡养晚年,在这做什么」虽口气不甚好,可心中却是略惊于今日对方已能收发自如的妖气,此时淙舟颇后悔昨日大发善心。 「唉呀,姑娘你可别忘了昨日老身欲将孩子托付予你之事。」 「我可没有答应这件事。」淙舟冷漠的说。她向来最讨厌麻烦了,若不是因对方硬要塞给她那只看起来呆头呆脑没啥优点的笨狐狸,她哪会给她伤药。 「淙舟姑娘…」说到这,老妪原本拄着拐杖的手已改为拿着一方素帕擦着眼角根本看不见的泪水。「若不是您的恩德,留予老身那珍贵的丹药,老身又怎能苟活呢所以老身只愿常伴您身,服侍你。」 淙舟撇过头忍住丢木剑的冲动道:「免。那不过是我寻常时无事炼来给山上那群阿猫阿狗吃的丹药,一点也不珍贵。」 老妪闻言,脸上深刻的肌纹略有颤动。却还是笑瞇瞇说:「我瞧您也并非冷漠无情之人,方纔对邦媛不也温柔宠溺为何就不能接受我与我家孩子。」 淙舟立刻回首怒瞪对方。「谁说我温柔了,你哪只眼看见我温柔了都是这孩子缠着我好吗吶,孩子还给你。」说完,将怀抱中的孩子朝老妪那方丢去。趁此机会,头也不回的遁走。 邦媛安安稳稳一丝不偏的落在老妪怀中。 老妪抱着孩子,勾起不符合年纪的魅惑笑容。 「姐姐,这道士姑娘好可怕…」可怕的能勾起自家姐姐的兴趣。小狐狸两只前爪蒙着眼从隙缝中偷看姐姐的表情。「我们要跟上去吗」 「好歹人家都将咱们当寻常飞禽走兽医治一番,咱们岂能如人类那般背信忘义的不知恩图报」清丽妖魅的嗓音说到飞禽走兽四字时恍如咬着牙根说的,小狐狸像是感觉到杀气的打了个突。 . 第4章 第三章 使用道术遁走的淙舟,现身时,对着围绕她的一片树林脸色阴沉。 树林,又是树林。她才刚从自家住的地方下山,才隔没几天又进了林子。都是那对一直纠缠着她的诡异狐狸害的。 内心一片怒骂,脸上却不动声色的从几乎只有装饰作用的道士包中摸出一卷羊皮卷,那是她那个糟老头师父突然良心发现留给她的皇朝舆图,现在她所有的的希望都寄托在这舆图上,就算无法清楚得知身在何处,至少让她对现今位置有大略判断。 只是她才刚打开舆图,连上头的一笔一划都还未看清楚,下一刻,羊皮卷突然碎成灰的随风卷走,而淙舟还维持着摊开滚动条的姿势,脸上嘴角抽蓄。 她怎么会就为了一张地图感动了?她怎么就忘了自家糟老头跟自个儿一样大山鲜出、山腰少迈的整天躲在山顶上那颗孤傲独立的古松旁倚树打呼,哪来的闲情逸致下山替她这厨娘徒弟张罗地图这种东西。这张地图铁定就是从那个什么”本门至宝收藏库”,也就是在鸡舍里再用几片木板隔出来的小隔间充数的杂物房挖出来的。 她真的很怀疑那糟老头有看过这卷地图吗?更怀疑的是,说不定那卷地图上头标示的地名与如今都毫无干系。 这么一想,淙舟就淡定了。不是她再说,她师父没少干过这种事,想想过往的种种后,她越发怀念起隔壁山头尼姑庵的住持。无得住持多么好的一位高僧,德高望重、谈吐有理、引经据典更是信手拈来不在话下,对她也疼爱有加。只可惜当年她求着糟老头让她改投大师门下却让糟老头拒绝了。 理理略显紊乱的容貌后,她将木剑往天上一扔,跟着视线一直盯着它直到落地。 「唔…前方直行。」看了剑尖所指的方向后便将木剑捡起收好。举步瑀行,好似出游一般,还顺道搜集沿路所见之草药,让她这样在林里胡乱闯的,竟也在太阳下山前令她找到一处天然温泉。 淙舟蛾眉轻蹙的盯着眼前氤氲缭绕的池子。虽然是在不知名的林中,可这池温泉却像是有人整理过的模样。左右再三顾盼,终究抵不过女孩家爱干净的习性,决定在这沐浴。她先是细心的在这池温泉周遭布下禁制,防止一般人或丛林鸟兽的靠近,才褪去层层衣裳及发饰,将其一并收入玉镯中。所有事情做好并确认后,淙舟怀着愉悦的心情踏进池中。 靠着大石闭目休憩,任由适中的水温冲刷身体,舒畅的令她忍不住扬了嘴角。只是好心情没维持多久,就让突如其来的声音惊的睁开眼,只见她左方一米距离不知何时多了一名女人。 「小妹妹,你可知这里是哪吗?」对方似是明知故问,搭着眼角微扬的凤眼一眨一眨似是勾人。 淙舟对她的妖媚却像没有察觉,凛着一张脸,不高兴的说:「反正不是你家里。」 对方挑眉似笑非笑道:「那还真不巧,这的确是我家里。」 淙舟一愣,内心起了害怕。在山上不问世事的生活令她对与旁人相处有相当大的障碍。平时她尚且能冷淡自持以对,但现今的情况,加上对方略为咄咄逼人的模样,以及自己的一丝不挂都令她起了胆怯。可嘴上还是强硬的撑着:「这里一无挂你姓名、二无他人存在,凭你一言我怎能相信。」说完后,见对方微瞇的眼里射出慑人神态,又补上一句:「大不了我现在离开。」说归说,却还是在池内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对方还在盯梢着自己,淙舟自问没有袒胸露乳的胆量。 女人见她的神情与动作大不相符,先是噗哧一笑接着缓缓朝她靠近。此时淙舟自顾自的想着要怎样脱身,一时愣神。而这短短的时间内,女人早已走到她身旁伸出双臂搭在淙舟身后的石头上,将她锁在怀中没有活路,因为比淙舟高出不少,俯视的姿态隐约显现本身的高傲的性格。女人的于水内若隐若现的成熟女子体态让回过神的淙舟剎那羞红了脸,最后恼羞的低吼:「离我远一点。」 「怎么可以呢?这可是惩罚。」风情万种的面容与刻意压低的甜腻声调在她耳边轻诉,语毕随及抱住对方,让两人未着一物的肌肤紧贴。淙舟倒抽口气,对方身上的味道使她脑中闪过一丝念头,可还没想的通透,莫名其妙的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见淙舟上当的潋滟笑不可遏。抱着她走出池中,响指一打替两人都换上裙装,身影随即消失池旁。随着她们的离去,这池温泉也跟着消失,好像从未出现过一样,树林归于平静。 . 第5章 第四章 「姐姐,道士姑娘睡着时的模样明明是这样宁静,怎地张开眼就像吃了炸药一样的到处跳脚。」不大不小的府邸其中一处居室中,小狐狸前爪挂在床榻上看着平躺睡眠的淙舟,其余头以下部位却是悬在半空中的摇啊晃啊,毫无费力之感,倒是自得其乐的欢快。 在床榻对面邪卧着看书的人仅是淡淡的回了句:「如果你不想等会儿家里的木桌、木椅遭受池鱼之殃,可以继续说。」小狐狸一听,立刻跳下床褟朝自家姊姊身上一跃,跃进那看书之人怀抱中,与此同时,淙舟已然起身,双眼载满怒火的看着对方。 「你到底想干麻,我不是说了,不需要你回报吗?」其实淙舟早就清醒了,只是在她探查完自身状况却赫然发现自己已没有一丝道力的时候,故意不睁开眼静观其变。但在听见那只愚蠢小狐狸的批评时忍不住了。而她也在一清醒时就联想到温泉里的怪异女人其实就是小村落里的老妪。两人身上的味道是一模一样的。果然她当时不该一时恻隐之心发作的。 女子阖起书,一手轻拍怀中胆小的妹妹,慵懒妩媚的朝对方一笑。「那怎行了,咱们妖族可不是忘恩负义的人类,有恩报恩是基本的事呢。」 淙舟嘴角一抽,顿时觉得当时就不应该去注意这两只诡异的狐狸有什么问题,否则也不会迎来现在这样的结果了。难怪糟老头总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会快乐一点。」 「所以,淙舟姑娘就好好待在这吧,我会好好报答你的。」 「不用,你只要放我离开,权当报答即可。」淙舟想也不想的回绝。她还得完成糟老头给的什么游历命令,哪有那么多时间耗在这。 「这可不行,我说了,我们族类是最信守承诺的。」掩嘴轻笑,眼里闪过的光亮却让淙舟看的心惊胆跳,从而忽略对方刻意显现的媚态。 这杀千刀的,所谓的报答方式,就是让自个儿为奴为婢吗。淙舟一边观察炉火、丢柴,一手还拿着锅铲炒菜。内心碎嘴个不停。自从那日她从温泉被带回来后,隔日开始那名唤潋艳的狐狸就不断使唤她做这做那。家事一手包办不说,当个管家够辛苦了,为何她还要充当长工跟婢女。这样到底跟她在山上有什么不一样。可那女人偏偏理直气壮的说,她是狐族中的佼佼者,有多少狐狸想伺候她还不肯。如今把这机会让给自己伺候她,她就理当感恩戴德了,所以这当是她报恩的方式。 这是报恩的方式吗!淙舟听都没听过。 而她也不是没想过要逃离,只是某日她趁着府里没有狐在的时候,想翻墙出去,却发现,无论如何她都越不过矮墙,所以她立即很识时务的放弃了。反正至少目前生命无虞,其它的嘛…后头再跟这女人计较。 只是,她只要想到是因为一颗她随手在山上炼出来专门给山中的飞禽走兽、各种妖怪所吃的动物用药丸,就给自己招惹出这样的麻烦,她还是很不高兴。她哪知道自己练出来的药丸如此有效。平常那些阿猫阿狗吃了也不过就是活蹦乱跳,谁能想到有灵之物吃了竟也有这等效果。 越想越气,淙舟所幸丢下锅铲,任由锅里食材自行熟透。不过,也不是没有好处就是,最近她发现,自己原本被对方用不知名手法抽的一干二净的道力如今又慢慢回复,并且比以往更加澄澈。最起码像是在施火咒这等小法术时,简直就是轻而易举。 不过那女人还是很讨厌,无庸置疑,没有由黑翻红的一天。 「在想什么呢,小淙舟。」突如其来的来自后方的拥抱与声音,并没有让淙舟有过多的惊吓,或许说,她已经被吓的习惯了。 淙舟头也不回,没好气的说:「想你这妖狐到底什么时候放我走。还有,你放手。」对方这样爱碰触的习性令她相当不习惯,可从一开始的拉拉扯扯至如今的淡定以对嘴上练兵,她觉得习惯是件很可怕的事… 「唉呀,原来是这事啊。淙舟,事到如今你还想着要离开我吗?我们,都已经有肌肤之亲了,你却不肯负责…」白色手帕再次出现在眼角边。 额上瞬间跳出青筋,淙舟硬生生捌开缠绕在身上的双手,转过身瞪着她:「欸,老狐狸,是你吃我豆腐,可别在那黑白不分硬要栽赃到我身上。」 「可若不是那时淙舟晕厥过去,我又怎会搂着你呢。」眼里闪着委屈的目光,但嘴角那抹笑却是怎样也无法遮掩住,又或是本就故意不遮掩。 见对方如此颠倒黑白,淙舟也气的笑了,随之而来是厨房一片杂乱的模样,她刚刚一气,就拿着木剑砍破了放满食材的木桌。而这些材料如今都随着木桌的破碎而翻落于地,一片狼籍。 潋艳笑瞇瞇,不甚在意的说:「记得要收拾好喔。」 「谁理你,你快放我出去啊,臭狐狸!」淙舟不甘的睁大眼瞪视对方。她要赶紧将游历的任务解决掉,好回山上继续炼丹读医书啊,怎能就这样被困在这里动弹不得。 「这可不行,等你哪天能自己爬墙出去了再说吧。」潋艳摆摆手,一副没得商量的神情。 「可恶,你这臭狐狸,我到底哪里得罪你了,要这样整治我。」淙舟一手拿着木剑,另一手握着锅铲对着她。像是对方只要说出令她不满的答案,就会立刻将手上凶器丢出去。 潋艳微笑以对:「岂敢,恩人给予的那颗”随手做出来喂山上阿猫阿狗吃的”药丸,可是对小女子我有诸多益处呢。若不是您的恩德,如今我说不定尚且维持先前你曾看过的老妪模样来躲避追杀,能否活至今日也还说不定呢。」 淙舟无言以对,她开始有种自己应该要修身养性的觉悟。 「所以啰,恩人,我真的是很努力的再报恩啊。」以诙谐的口吻道出令淙舟想一剑劈开这间厨房的话语。 只是她还是忍住了。劈桌子、砍椅子就算了,她还能动手修,如果把整间房子都砍倒,她现在可没有道力施法还原。 淙舟忍着气微笑:「这样啊,我懂了,我会好好接受你的报恩的。」硬的不行,她开始朝软的发展。 潋艳好似不知对方的心思一般,媚眼微瞇:「恩人你能接受那当然是最好不过了,我与真华都会好好报答您的。」 两人相顾微笑的神情中,却是一片火花迸发。看似合谐的关系,让躲在后头厨房门旁的真华,前爪倚着门板颤抖着。 唔,姊姊跟道士姑娘都好可怕… . 第6章 第五章 一日,在照例翻墙未过后,淙舟来到府中院子内蹲在池塘旁看着里头悠然自得的锦鲤发愣。 身后路过的真华在池边看见她也好奇的凑了上来,依偎在淙舟脚旁同她一个模样。 半晌,淙舟没好气的问:「你在这干嘛。」 小狐狸原本专心致志的发愣,没料到对方竟会与她说话,一时间又惊又惧地往前几步,眼见正要掉到池中,却让人一把拉住尾巴给扯了回来。 「我说,你这笨狐狸,没看见前方是水池吗,哪只狐同你一样笨,明知前方死路,还自个儿送上门的。」淙舟不耐的训牠一顿。 前爪摀住双眼的真华头埋在淙舟怀中呜咽抽泣,丝毫没有回话的意思。而淙舟见状更是头疼不已,手下轻拍对方背部当作安抚,可嘴上却没有放过的说:「说你几句就不中听了在这哭哭闹闹的,不是丢你族人脸吗况且你这番胆小,又如何修练。」 「呜…人家就没有姊姊聪明嘛…姊姊修道练术法哪样不是事半功倍,我只要有姊姊的半分才能,早就突破狐体化为人身了。但,咱就是笨,所以狐族中大家都瞧不起我…呜…」 淙舟哼了声。「牠们瞧不起你,你更该努力修练好回去给牠们看看,在这哭哭闹闹的成何体统。」 真华听了,反而停止哭泣,让开前爪抬头瞧着淙舟:「你说我可以好好修练回去欺负牠们」 扯扯嘴角,发觉自己貌似提了个不是很好提议的淙舟还是点点头回道:「修道者,修心也。道法自然,也意味顺己心而行。你若心有旁骛又怎能突破囹圄求道」 小狐狸愣愣,随即又说:「可族中那些长辈都说修道讲求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看破情根,方能大成,难道不是这样吗」 「但你未曾顺己心而行,又如何看破。」淙舟手指轻弹小白狐圆润的额头。「求道,并非一味压抑心性,这样更易走火入魔,反而是顺心而行、问心无愧,才易功成。」 真华似是而非的点头。「所以这就是你明明晓得炼丹之法,却不愿炼出那些可以增加你道力的丹药之故」 淙舟不屑道:「凭依丹药不过是最次法。依我所言,若要如你们这等逆天而行的修道,修心才是最重要的。眼是情媒、心是欲种,若未除心欲仅求道法,纵然是道力高强,总有一天也会走火入魔。」而淙舟未说出口的话语是,依她现在的道力要炼出那些丹药根本不足。 真华埋首思虑,没多久,便一脸喜色抬头:「我懂了。只要我能顺心而行,俯仰不愧于天地,这才是求道之根本。道士姑娘妳果然是温柔的好人啊。」 淙舟蓦地起身将怀中狐狸朝池里丢进:「你说谁温柔了谁是好人谁对你温柔对你好了」伴随而来的是院内的石桌砰的一声碎裂。 在池中载浮载沉任一群锦鲤围绕的小狐狸错愕地看着又拿出木剑砍翻桌子的淙舟。嘴上含糊不清的还想说。 「不准说!」淙舟制止对方。「温柔甚么的,不准说。谁要有那种会被欺负的个性。」拿起木剑指着小狐狸:「你再多说一句,今晚桌上就会多道红烧狐狸肉。」 小狐狸立刻识相的用前爪摀住嘴巴只怕又吐出对方不喜的语言,然而两颗圆滚滚的眼珠水色汪汪的早就透漏内心思绪。 「哼,算你识相。」淙舟用木剑捞起湿漉漉的小狐狸随手起了个火术烤干对方身上的水珠抱在怀中。「以后不准在我面前提到温柔这两字,你知道了吧,笨狐狸。」还摀着嘴巴的真华在她怀中点头如捣蒜。 晚膳时,潋滟抱着小狐狸坐在淙舟对面。如往昔一般,淙舟先是恶狠狠地瞪了害她如今坐困于此的潋艳一眼,才低头吃饭。 潋滟则是云淡风轻,丝毫不将对方看在眼里的拍拍怀中自家小妹的头。「唉呀,真华你修为竟然一下大涨,莫不是遇见了甚么良师益友了。」此话一出,立刻听见咳嗽声不停。 真华先是悄悄地撇了眼咳嗽的某人,又怯生生地抬头看着家姊,不停思考着该如何告诉姊姊又不让某人知道。最后,她在淙舟看不见的桌旁,偷偷用前爪比了比淙舟的方向。 潋滟眉一挑,像是早知如此的模样,只是嘴上却说:「料定是哪位宅心仁厚的修道者才能点通你吧。」此言一出,只听得碗碎于一地。 淙舟大眼瞪着地板的碗筷,又恶狠狠地瞧了潋滟:「你说谁宅心仁厚。」 「谁回应就谁啰。」潋滟媚笑,不置可否。 对方举手投足间的媚态却没有影响淙舟,反而是激起她的脾气:「你这讨厌的狐狸,到底甚么时候要放我走!」 「连墙都爬不过,又要怎么离开呢。」潋滟笑意盎然,只手托腮、妖娆万千的好似说情话的口吻,吐出了令淙舟眉眼嘴角抽动不已的话语。「再说,我看你也颇自得其乐,甚至,也很爱护我家真华嘛。」 「你说谁自得其乐了。谁会对这烂宅子还有那一池锦鲤跟丹药房的炉鼎、草药有兴趣,谁喜欢你怀里那笨狐狸,还把她当妹妹照顾。」淙舟起身哼道。 「唉呀,不知道是谁每日在池边都抱着我家真华一同看鱼,桌上的菜色还都是我和我家真华爱吃的。」 「你、你。那都是那笨狐狸缠着我,不然谁要抱着她。还有桌上这些菜…你给我送来的材料就这样了,不煮这些我还能煮甚么。」气冲冲地反驳。 「原来是这样的啊,那还真是我们姊妹的不是。」 「哼,本来就是你们的错,还硬栽在我身上。」淙舟撇过头。 「是、是。淙舟姑娘总是为善不欲人知,咱们就安安静静接受就是。别为了某人总爱抱着真华,细心照料这府内的花花草草、飞禽走兽,还有对我与真华等诸多细心照料说话。」 淙舟嘴角抽动,无言以对。好不容易才憋出一句:「你、你别乱说。」 「我可甚么都没说唷。」潋滟不受干扰的吃着她早就不需要的五谷杂粮。 淙舟再次让人堵得说不出话,最后恨恨地甩头就走。 「欸,可别忘了回来收拾啊。」潋滟在她身后喊着。下一刻,只听门外传来连遍的物品碎落声。 真华先瞧瞧自家姊姊,又爬上桌看着正在门外拿着木剑出气的淙舟。复又回道:「姊姊,其实淙舟姑娘是好人啊。如果不是她,我下午不可能通心悟透。」 潋滟低头看着怀中小妹,嘴角一扬:「所以说了,淙舟是个很有趣的人吧。」掩嘴轻笑。 见姊姊露出鲜少有的模样,真华打了个寒颤。心中替引起家姊恶趣味的淙舟姑娘哀悼。希望她能好自为之,赶紧爬过墙。只是…就算爬过墙,也还不一定能轻易出去就是。 . 第7章 第六章 府中无历日,潋滟躺卧在院中的凉椅上一边读书,一边抚摸着膝上趴着昏昏欲睡的小狐狸,犹然一副美人图。然,这等宁静却在淙舟拿着木剑一路怒气横生的由外而内喊着潋滟的名字给扰乱了。 潋滟放下书,轻揉眉间,却掩不住手下的诡笑。 而对方举手投足间皆是令男人疯狂的万种风情,在淙舟眼里却是最挑衅的行为。 「你说,外头那片四面皆为土壁的情景是怎么回事。」淙舟右手木剑指着对方,要个说法。不能怪她如此沉不住气。昨晚她吐习打坐时,察觉自己道力突然大涨,就好似突破了甚么桎梏一般,体内的道力甚至比起以往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当下心一喜,便想趁着今日闲暇之时要尝试翻墙。果然,今日轻易翻过了。只是,在翻过外墙后才发现,由里向外看的景色与外头竟是完全不同。 从府内往外头看,只有片片树林。可等她真的翻墙出去后才发现,这座府邸竟是坐落在…谷底。 没错,就是四面环绕着黄澄澄的土壁,仰头是只能看见青天却摸不着边的高度。这让她剎那脸绿的宛如从黄泉爬上来的厉鬼。下一秒,便是提着木剑又翻墙回来找狐算账。 「你翻过墙了没想到你天分竟如此之高,不过月余就完全突破我在你体内下的禁制翻墙而过了。」潋滟似是惊讶的说道。 「你少装了,铁定是你又搞了甚么鬼!」淙舟完全不吃对方那套。「不是说只要我翻过墙便能离开,而今又是怎么回事,你快给我说清楚。」 「唉呀,我可不曾这么说过唷,小淙舟。」潋滟笑咪咪的回应。 「你…你这不守信用的臭狐狸!」 「怎会呢,我们狐族可是最守信用的种族呢,可别这样诬赖我。我当初说的可是“你先翻过墙再说”。但我可没有保证你翻过墙便能离开啊。」语气凉淡的回应。原本气冲冲的淙舟听对方一语,反而冷静下来,冷笑。「你这狐狸,囚禁着本姑娘到底所谓何事。若是求那些个药丸你就直说便是,少跟我玩花招。」 潋滟依旧笑容如春风拂过,起身将真华放在椅上后,瞬间冷了脸色。「那日你给我的药丸不过是误打误撞罢了,你当真以为你炼的那些丹药对我有效」总是情思缠绕勾人的媚眼于气怒之时,散发的威压境让淙舟有喘不过气之感,只是她不肯认输的硬是挺直背脊。 只是在看见那只狐狸身后挥动的九尾时还是不免吃了一惊。「妳已修成九尾」随即又冷哼一声:「既然无效,又为何强留我于此。难不成真是要我做管家长工奴婢」 潋滟顷刻又柔了表情,带笑道:「是啊。我倒是没想到你这小道士竟如此勤俭持家。更何况出得厅堂、入得厨房了。若不是你如今乃修道人,游离于红尘之外,于民间人家里早为人妇人母。」 淙舟嘴角抽动。对于她的话语不知该喜该怒。 潋艳上前几步,到了淙舟面前,先是左手环绕了对方纤细的腰身,右手食指则勾起了淙舟下巴。「不过嘛…」媚眼如丝,如兰般的气息喷洒在淙舟脸上,纵使是早已修炼的定心不受外物影响的道士也不知是羞还是恼的红了脸。 「放开我,臭狐狸。」淙舟使劲挣扎,却无论如何也离不了潋艳的禁锢。 「别急,我可还没说完呢。」拇指与食指箝制住对方的脸蛋,随着潋艳的低头,两人越发靠近。直至一指距离。「我看你就留在这与我双修好了。如何这样你的修为能一日千里喔。」 淙舟气得面红耳赤,使出全身力气总算推开对方。后退几步,摆出防御姿态。「你、你,谁要跟你这只臭狐狸双修!」她竟然让一只狐狸给调戏了!「况且你也属阴身,又如何能双修。少在这胡言乱语了,臭狐狸。」说完,转头就跑走,任凭身后的潋艳再如何叫唤也不回首。 在椅上早让两人对峙给吵醒的小狐狸不解的看着自家正抖着肩膀明显偷笑的姊姊,又看看道士姑娘落荒而逃的背影。摇头晃脑道:「姊姊,为什么道士姑娘不答应你的双修提议呢我族双修之法并不仅限于阴阳之身不是吗」 潋艳回过头,朝自家小妹露出了温柔宠溺的笑容:「她又不晓得我族法门。再者,真华,你可知为何我要留下这淙舟姑娘,不断下禁制拐弯抹角的提高对方修为,而非赠她几件宝物就算报恩了事嘛」 真华摇了摇她那个小脑袋。 「只因如今这世间已鲜少有如她一样的修道人了。若是一般人,依那些个仅求道力不求修心者,铁定会让我话语影响,进而接受我的提议。可淙舟不同,她有着自己的道,不受外在而改变。纵使她现今还不成熟,可这样纯净的道心,对你、对我都能给予深刻体悟。就像你前些日子不就因她一番话而提高了修为吗」 真华点点头。「的确,道士姑娘的练心之道发人深省。若无她那番话点醒了我,如今我尚且无法化为人身。可姊姊你不早已修成狐族最高境界淙舟姑娘的道,对你又有何帮助」言尽于此,小狐狸突然变成了少女姿态坐卧于凉椅上,与其姊相似的模样让人毫不怀疑将来她能魅惑天下的能力,只不过她有心与否。 「呵呵。对我的帮助嘛…」潋艳轻笑。「每日这样逗弄对方,让自己拥有愉悦的心情,不就是帮助嘛。」 真华首次以妙龄少女出现的脸上,浮现了尴尬僵硬的表情。自从淙舟落到姊姊手上后,没有一日她不为对方默哀。只希望对方在姊姊日日夜夜的打击下,修为能快速成长,早点看破幻境离去吧。 . 第8章 第七章 淙舟自院里离开后,就将自己锁在房内,坐在床榻上,从左手的玉环中掏出一本又一本的古书。直到翻到一本上面题名《奇门遁甲》后才停了下来,对着手里的书发愣。 莫说她对这书里所讲授的内容毫无兴趣,就连修仙修道这一途,她都不曾认真想过要走。只是糟老头如此期望,她便顺了他的意,反正,不吃亏不是吗可偏偏就是她这样不求的心态,反使她成了糟老头眼中的奇才,这样的无心插柳柳成荫,说来也还真是讽刺。 至于那潋滟的所作所为,自淙舟翻墙而过望见的是高耸几近入天的黄土壁后,对于那只狐狸作何打算早就了然于心。只是却还是气不过的找她理论。当然,也是照例被气的跳脚离去。 她深深一叹,倒在床上。「怎就不能给我过上一段清静的日子。好不容易脱离糟老头厨娘徒弟的身分,却又着了此道…」她想过,狐狸一族均是精通幻术、阵法高手。所以那条唯一的道路铁定是让那奸诈狡猾的狐狸给隐蔽,也才想藉由研读来找出离开的办法。虽然,在这里的日子也不是真的那么难熬… 想了想,还是拿起手上那本《奇门遁甲》巨细靡遗的看着。这一看,再回神时,外头已是一片漆黑,琮舟愣了会儿,放下书走出房外,细观月位,才发现已过了睌膳时间。 摸摸腹间,雷鸣阵阵,还是决定去厨房找些点心果腹。在厨房偷偷摸摸好不容易找到些吃食的淙舟,端着盘子回头的路上,却发现本来没人的院子里竟多了到人影。再细看,是潋滟于院里亭中,斜卧于竹榻上,自斟自饮的醉人姿态。眼神迷离似雾,一身素白衣裙称的她恍如仙人,就要夜里飞升似的,勾人眼魂。 饶是淙舟也一时间有些愣神,没想到平常总与她斗嘴,让自己气的跳脚的狐狸也有这等面容。 「既然都来了,就一起举杯邀月如何。」潋滟蓦地出现在淙舟眼前,拉着她一同朝亭中走去。而淙舟竟也没有拒绝的端着装满点心的盘子同去,直到落座后,才懊悔的瞪了潋滟一眼,还是接过对方递给她的茶杯。 一人一狐,静默无语。可茶中苦涩,却蔓延心尖。从未与对方如此相处,倒使得淙舟一时间坐立难安,过往的定心功夫,此刻全然抛诸脑后。只不知是为甚难安、为何难坐。 少顷,在淙舟打定主意要回房时,潋滟开口道:「你可知为何狐族亲月吗」虽是询问对方,可眼神还是直勾勾的望着天上一轮银盘,似是思乡。 淙舟不语,反而随着潋滟的眼神看向上方,瞧着那轮孤傲无二的月。 兴许也未期对方答的上来,潋滟倒是自问又自答:「吾族祖辈妲己,在那远古封神一战时期首开灵志,便是偶然于殷都旁的河畔望月而生念。当时她想着,何苦人间俱让人而得,咱们这些个他物却只能偷偷摸摸的于夜间动行呢。明明同样存于这广袤母地中,为何吾族却只能任人鱼肉所以她天天于河畔翘首望月祷告。或许是她的诚意感动月神,竟真让她于月中习得一丝法力,如此一来,她更是日以继夜的前去望月修行,日久,她成了狐族之首,带领着狐族修练。直到她修为人身,才将狐族继与下任首领,自己则前去了人类的世界。」语毕,饮一口茶。似笑非笑的望着淙舟。「接下来,便是人类史家说她迷惑殷王,陷殷商于颓败中。」 淙舟不语,但也不惧对方眼光,仅是摸着茶杯。半晌,方语:「这世间本就无谁能得、可得。吾等皆存于此、生于此、养于此、老于此。纵然乱世有枭雄、盛世有明君、败世有妖孽、混世有魔王,可日照生、月照起,不因这些枭雄、明君而有所改,不因那些个妖孽、魔王而有所殆。世间之变,仅随心动,若万物皆能平等共存,又有何乱之有、有何妖孽之说只因人心纷杂,求心欲又无节制。」淙舟淡然一笑。「而修道者,非一以求仙而贯之。乡村老妇、山间林鸟,若有心通悟透,皆谓求道。我所求的道,不因男女有别、不以物种有分、不随长幼有改。只愿反求诸己,问心无愧。」从不曾与他人如此畅谈的淙舟,此刻只觉酣畅淋漓,眼里望着潋滟那许能媲美妲己的绝世容颜,不存歹意,而是同知己辩言一般,过往脾气俱消好声好气回语。 潋滟盯着她好一阵子,随后眉一挑、眼一勾、嘴角一扬,笑的魅似星辰。「小淙舟,你倒是看的通透。」手指一勾,竟将对方躯体勾于自个儿怀中,淙舟一时不察,倒卧于榻上。 顷刻间,两人本难得的宁静气氛又让气急败坏的怒吼打破了。「臭狐狸,你…」淙舟面红耳赤,不知为羞为恼的望着上方俯视着自己的潋滟。双手使劲想推开,却白费工夫的让人一把握住。 「小淙舟,怎样,要不要同我双修呢」笑的邪气的模样,好似采花贼。 「谁、谁要跟你双修了。你搞清楚,我是个姑娘。」双脚早让上方的人压制住,而双手又无以为继,仅能耍嘴皮子要对方放开。 「狐族的双修可不限阴阳之体喔。况且咱们早已有过肌肤之亲,必定是事半功倍。如何,有没有兴致」 淙舟一听,险些走火入魔的吐血。怎么同样是个姑娘,对方竟能如此说话。「谁跟你有过肌肤之亲,明明就是你轻薄于我。你、你怎能就这样毫无羞耻的说出这样的话呢。」 潋滟不置可否笑道:「你不是与真华说,随心而动才是求道根本,而非一味压制吗。」 淙舟硬是让自己说过的话给堵的不知该如何回嘴,最后才道:「你非得要如此煞风景吗咱两方才不是谈得挺好的。」 「就是因为知己难求、伯牙难寻,偶而得一,才会有此提议啊。怎样,考虑考虑吧。」潋滟见招拆招,每句话都杀的淙舟片甲不留。 「你、你…外头铁定有许多修道者想与你双修。」 「可我只择你一人。」潋滟眸中情态似真似假。 淙舟嘴角无言以对,首次承认自己败了,对方的厚颜实在不是她学得来的。只是还是挣扎道:「你可是堂堂九尾狐,竟使出如此暗招欺压我这小道士,不觉阴险嘛。」 「唉呀,我可记得你们人类有句话叫“不择手段”呢。」 「你记错了,没这句话。所以快放开我,臭狐狸。」淙舟开始睁眼说瞎话。 「是嘛,可那是我从书上看来的呢。小道士又作何解释」兴致盎然。 「解释谁要解释给你听。我说你看错就看错!」 「那可不行啊。咱狐族最有求知之心。你可得替我好好解释,否则我是不会放开你。」 「你、你凭什么要我解释给你听。读书本求通透,如你这样随意念书又怎能得圣贤真谛。所以快放开我,你快回去自己读书。」 「唉呀,可是人家就想听淙舟温柔悦耳的读书声响于耳畔啊。」 「谁温柔了,你这臭狐狸。」听见那两字,淙舟右手蓦地冒出木剑,欲与对方大战三百回合。 潋滟噗哧一笑,无所畏惧的说:「谁手上拿木剑就是谁啰。」 淙舟怒的硬是将上方人推开跳了起来,挥着木剑毁了院中诸多桌椅。潋滟早已笑容可掬毫发无伤的坐在屋瓦上,看她发泄怒气。末了,淙舟累了,她才补上一句:「记得明日要恢复好,否则就让你再次无法翻墙呢。」说完,身影立刻消失不见,徒留淙舟一人怒气冲冲的瞪视着潋滟最后在的位置。最后跺脚哼声离去。 . 第9章 第八章 大清早,淙舟翻过墙后来到外头施行她昨晚的念想。延着四周土壁绕过一圈,最后选定其中较为平坦一处,拿着石钉木槌凿壁刻图,好不容易凿好一处,她跟着掐指计算距离方位,到下一处继续动作。如此周而复始,待到第五处之时,已是灯枯油尽,却还勉力使着身上所剩无几的道力刻图。 「道士姑娘,你在做甚么」 突如其来的声响惊了淙舟一下。恶狠狠的往后头看一眼,果然是那只小笨狐。「你怎么在这。」心虚的装腔作势。想到自己举动说不定都若入这只笨狐眼中,随即又补了句:「你来多久了。」 「唔,我本想找你一同于谷中散步,可到你居处时,看你从后院攀墙而出,所以就尾随而来了。」简而言之,从一开始就在了。「道士姑娘画的那些图所做何用」小狐狸一边说着,头还不住望前想看淙舟在干嘛。淙舟察觉到对方举动只庆幸方才有使道术伪装图阵,否则还不让人立刻揭穿她乔装若无其事的挡住身后,翻手拿出一颗精致玲珑的红色小球,小狐狸果然立刻转移视线。 「呢,想要对吧。」淙舟一手环胸,一手把玩手中小球,大有睥睨天下之感。虽然真正目的是在欺负小孩子。 小狐狸眼中流露灿灿光辉的点点头。 「那,瞧好啰。」淙舟起身,右脚跨步向前,右手奋力朝此位的对向丢去。小狐狸马上飞奔而去。淙舟诡笑,她方才在球上施法,只要小狐狸一靠近,球就会跑远。要找到嘛,没有一时半刻是不可能的。 连日遭逢其姊打压的晦气,在欺负妹妹上找回了场子,虽然胜之不武并且有失脸面,但淙舟自认不是君子,而是睚眦必报的姑娘,反正只要目的达到,手段咱们可以忽略。至于脸面那是什么,可以吃吗。她忍不住笑意的回头,脸色蓦地刷白。 「唉呀,不错嘛。只看了一晚的阵法就可以画出乾坤大阵的攻阵,还附加阴阳五行,让阵中能量可生生不绝且自补于天地。果然奇才。」不同昨晚的一身仙人素白,今日的潋滟彷佛不知张狂为何物,换上妖艳的红色,更符合她那妖狐狸的称头。转头对着淙舟一笑。「只不过,想以此为阵眼破我幻术嘛...」修长手指玩着脸庞垂下的长发。「你还需要个三、五十年喔。」 淙舟睁大眼,不可置信的看着潋滟。下一刻,怒极反笑说:「谁说我在画阵眼,我不过是、是,无聊在画画而已。」 潋滟一脸原来如此的点头。「那这画还真是熟悉呢。」嘴角噙着笑,突地靠在淙舟脸前。「小淙舟,你其实很喜欢我们姊妹俩吧。」眼中促狭笑意毫不遮掩。 淙舟脸皮抽动。「谁喜欢你们姊妹俩。你们这两只狐狸最讨厌了。」 「原来淙舟不喜欢我们…真华,你听见了嘛,道士姑娘讨厌咱们啊。」左手又冒出那方白色丝帕轻拭眼角,但未遗漏淙舟眼里剎那出现的慌乱,只是对方再回首发现自己被欺骗后,气得跺脚,手里木剑又出。 「你、你这讨厌的狐狸。」手一挥,第一次使出剑招。两人腾空过招,淙舟招招直指要害,潋滟却似舞一般的轻盈躲过,迫使剑招总是打在土壁上。顷刻间,山壁已是一片狼藉,大石不断下落。屈居于下方的淙舟,身影蓦地加快,不断加下落的石头朝上方打去,颗颗朝向潋滟,一时间,竟无半分石子落下。而潋滟一派轻松的手一挥,将土石都堆于土壁上的天然洞穴。两人如此一来一往,直至早是强弩之末的淙舟精疲力竭下落于地后,身一软,就要向后方倒下,未料倒进了一身温香软玉之中。 眼中倒映的温柔神情,令淙舟浑身不自在的撇头。打自让潋滟给骗来后就再也不曾穿过道袍的淙舟,今日的碧绿青衣依偎着对方那身红绫罗裳,坐卧于花田间,一时竟有隐者之风。静谧的气氛,就连淙舟也生不出半点忿忿,难得安静的靠着旁人。 许久,淙舟才听得耳边传来一声轻叹。「小淙舟,若你一生若都是如此温婉性格,只怕此世修仙无望。」 淙舟闭眼,迟疑一会儿才沉吟:「我本无修仙之志,只因吾师才修法习术。比起成仙,这红尘人世中更有令我放不下的俗务。或许在你们眼中人类譬如蝼蚁,有时甚至为了蝇头小利、看不破得欲念而窝里反。但那些隐于世的求善逐道之心,却是我所向往。种本无分,世间有命,大道迢迢,天理自彰。善恶自有他人管,正邪非我所能扛,人生在世不过百年,不求汲营长生不老之道,我只愿做我想做之事。」少女干净的嗓音清澈回荡。话语中的坚持有着她这年纪所不该有的老成。 又是片刻沉默。最后只听潋滟慨然一笑。「受教了。」 淙舟不语,然,埋在对方腹部间的面容却是笑着的。只是下一刻,她却蓦地起身,拉开与潋滟的距离,神情一肃,好似方才什么都没发生的瞪视着正一脸玩味看向她的潋滟。 「道士姑娘,你看,我将球给捡回来了。」小狐狸嘴里叼着那颗红色小球,自远处跑向两人所在才松开嘴任球落于地。先是炫耀般的看向淙舟,又一脸疑惑的在家姐与淙舟两人间来回张望。「你俩方才不是抱在一起嘛,怎么突地分开了」 淙舟霎时尴尬,在潋滟笑得诡异的眼神下欲盖弥彰的大声说:「谁要跟那讨厌得臭狐狸抱在一起,是她趁人之危,懂嘛。笨狐狸,不懂的事别乱说。」语毕,硬是将小狐里放于一旁的红球捡起再次丢向他方。随后起身跑开了两人视线,朝居府前进。 真华茫然的看着淙舟远去的背影,见道士姑娘又在爬墙的时候,望着家姐问:「道士姑娘为何都不走正门呢」前爪指了指一旁明明是敞开的木门。 潋滟轻拍遭到淙舟欺负的小妹头顶,似是感叹的说着:「可能淙舟喜欢爬墙吧。所以千万别跟她说大门可以走这回事唷。」 真华听闻自家姊姊此种摆明不靠谱的说法,自然知道淙舟铁定又被欺负了。嘴角有些僵硬,不禁以可怜的眼神望着正奋力以一身衣裙爬墙的少女背影。百般不解为何这样善解人意、温柔的人如此合姊姊”可被欺负对象”的眼缘。 . 第10章 第九章 早上让那一大一小狐狸给打扰的淙舟,晚膳后,趁着月色又偷偷的爬墙出府,来到壁边将那未完的第五处壁图给完成后,满意的瞧瞧自己手艺,顺手收起了石钉木槌。于阵法中注入自己灵力方完成最后步骤。 阵眼启动时,谷中恍似清泉般朦胧的映照着高空那轮月,草木鸟兽也如有了灵智的汲取精华。 淙舟立于内,本来欣喜的脸色剎那因想起什么而变得有些沉重。远远的望着唯一一处有灯火的那居处,垂眸不语。 糟老头曾对她说,这世间本有它自己的道,我门信奉混沌,不随意插手其中,不轻意扰乱众生因果。师父的遵遵教诲,尚在耳边,但淙舟却还是做了。今日她所刻的乾坤大阵专主生、死、攻、守、离五门,又各自搭上相辅的阴阳五行,这阵法虽不是什么逆天法术,但若是自保,却也足了。而做得这一切,全只因她有了私心。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与这对狐狸姐妹相处的这段时日,她是越看越惊心。不说臭狐狸的修为早非一般普通道士可居,理所当然是求仙路者的眼中至宝,就是小狐狸…那聪明伶俐的模样,若是收服后又加以驯养,难免日后遭有心人利用。尽管她明知自己抵不上那臭狐狸的一根指头,还是不自量力的做了这阵法。只求有朝一日,能保得她们。纵然不能全,仅是伤残也好… 这世间,她不得不承认,到底恶意存在的多些。也因为这般思虑,她才有如此举动。 只是,生平头一次的不顾一切,她,不知是对是错。 「修道人本该游离尘世之外,不因存有私心而误神。」 淙舟蓦地想起某日她正想从一只山间禽兽嘴边就下无辜的白兔时,糟老头对他说的话语。修道者,不可有私心,否则一旦起念,则遭劫。所以咱们这种人只能博爱世间,却不能独钟一物。虽说如此,可她无论如何就是无法如此超脱、无法漠视… 淙舟望月,偶然忆起潋滟与她说的妲己过往。本是一只心无明镜不知愁的狐狸,在山野间悠然自得的生活不要,偏来人间惹尘埃,莫不是因爱俗世既然自己无解,那就顺己心而为吧。 院里凉椅上,潋滟侧卧饮茶,眼神迷茫。真华偎于她怀中,神色萎靡。 「怎就有这等傻人呢」似是醉语,又无比清醒的道出字字句句。可脸上掩不住的,是笑意满面。 「道士姑娘是个好人啊,姊姊。」爱困的小狐狸揉了揉眼间,再次重申淙舟是好人的立场。 潋滟但笑不语,仅仅抚了抚怀中妹妹的头顶。「好人,这世间好人总难长存。倒没想到这好人还让我这只妖狐狸给遇上了。这天理果真叫众生难以捉摸。」本就娇艳的容颜更是因笑而沁出丝丝妩媚,转眼间眉一挑,又溶进些许冷意。「只是,她的好能到怎样的地步,她所求的道又能如何与这世间的善恶并存。」一饮杯中物,独尝心头涩。「兴许是看不见了。」嘴角那抹浅笑,带着挥不去的惆怅。 「姊姊…」小狐狸扬首,亲昵的以鼻间蹭着潋滟手腕。「咱们一定会否极泰来的。」 潋滟安抚的回应。「是啊,不管怎样,我都会保住你的。真华。」送妹妹入房睡下。潋滟身形一消,转眼间,出现在淙舟身旁。 「小淙舟倒是好兴致,占着个好位置独享月色。」于谷中正中处,找到了淙舟纤细的身影。对方那翘首看月的模样,却令潋滟心神莫名一动。只是嘴上依旧不饶人的促狭。 淙舟微微侧首,看她一眼。此刻难得的心灵沉静,让她并无意与对方斗嘴,而是难得坦率的直道:「我只是在想,那年的殷都水畔,妲己望着这洁白无瑕的明月时,心里想的究竟是什么。这人间又有何好处甚至迷乱了那狐狸的心。」 潋滟微愣,脸上一时间竟透出些许怀念。好半晌,才说道:「也许就是为了如你所说,那些难得的,求善逐道之心吧。」 她的回答让淙舟有些诧异的看去一眼,随后垂首低笑。「那还真是让人不得不感慨天道的安排。为了求善逐道之心而祈祷修练化人的狐狸,最后却成了魅惑天下的妲己。」 潋滟也不恼她话中调侃语气,微笑道:「她本不存扰乱天下之心,却让人类安了个妖狐罪名。可她究竟扰了谁、乱了谁、迷了谁、惑了谁,世间纷扰又岂是因妲己一己之力翻覆众人心志而成说到底,不过是借口而已。」 「是啊,都是借口。只为了替自己的手段找个说法而已。」淙舟喃喃自语。「所以我这样做是没错的吧。」眼神直视潋滟,坚定不移。 让对方如此瞧着的人却不像她一般严肃,反而是噗哧一笑,坏了气氛。 「你笑什么,臭狐狸。」淙舟觉得自己真是疯了才会在这与臭狐狸谈天说地。方才竟然还真以为觅得良师益友,结果,不到一刻,本性尽露。 潋滟一如往常的上前一把抱住淙舟,手指微勾对方下巴,调笑道:「我就说了,你喜欢咱两姐妹吧。」 淙舟眼角抽动,双手使劲想推开身上人,这也一如往常的白费功夫。「谁喜欢你们啊,你们这两狐狸还不赶紧放本道士离开。本道士再没眼光也不会认定你们这两只讨厌的狐狸为友啊。」 潋滟低头,如花香的吐气一点不露的喷洒在淙舟脸上。「是吗」娇艳一笑。「小淙舟,我看你就早点从了我,与我双修吧。就算不为修仙,可那里头的乐趣…」 淙舟因潋滟的话中有话脸色青红交加,不懂自己哪里能勾的起这妖孽狐狸的兴趣,总是这样逗弄自己。但为了面子,她还是撑着说:「你、你这孽狐,少在这胡言乱语了。」 「唉呀,这可是真正的狐言呢。」随意的堵回嘴。 「你、你。」让狐气的说不出话的淙舟只能以眼神攻击。 却没想到潋滟接下来说出口的一字一句真能打断她理智。「小淙舟,不要这样看我,会让奴家以为你迫不及待呢。」 「你这臭狐狸。谁会迫不及待。我是个姑娘、姑娘!女的你知不知道。」淙舟气的使出吃奶力气推开身上人,手里一翻,又是那把木剑。「你才迫不及待,臭狐狸。」追着对方挥剑。 潋滟一边似玩乐的闪躲,一边看似认真的回嘴:「的确,我是挺迫不及待。」 淙舟怒极反笑,蓦地又整了容颜。「迫不及待是吗那看招,繁花落尽。」早上的剑招再次使出,此次两人于明月下见招拆招,好不痛快。 本在房内睡下的小狐狸,不知何时醒的,趴于自家屋瓦上,看着上头明明在打闹却又招招见危的两人,最后累了、倦了,还不见道士姑娘与姊姊有疲惫的模样,索性自己埋首毛堆里,眠于月色映出的睡床中。贪欢一晌。 . 第11章 第十章 近日来,除去用膳、如厕、煮饭、打扫的时间,淙舟总是埋首丹药房,非深夜不见人影、非清晨不见其身。问她做什么,也都三缄其口,如深莫诲。出入皆将丹药房门锁的紧紧的,还加上诸多独门禁制,就怕有人在她眼皮底下闯入,紧张的如同里头藏有稀世珍宝一般。 「这谷中最稀世的不就是我了,里头会有什么比我更让那些三界六道的修行者垂涎之物嘛。」潋滟嗤之以鼻的同时,淙舟啪的一声在她面前甩上门板。还顺手上了道结界阻隔潋滟的声音。 「所以,道士姑娘是在做甚么」潋滟脚旁的小白狐昂首询问。 潋滟挑眉,皮笑肉不笑道:「大约她最近葵水来潮、诸事不顺,不想成日冷着一张脸影响咱们,才将自己反锁房内。没事儿找事做。」 「你才葵水来潮,臭狐狸。」木门突地让重物袭击而发出隆隆声响。 潋滟一脸”你瞧,是不是啊”的表情看着小狐狸。 真华恍然大悟的点点头,转身跑开。只落下一句:「我去找能止疼的药草。」 小狐狸前脚刚走,丹药房门随后便开。淙舟冷着一张脸瞪视着潋滟:「你就不能少说些乱七八糟的话嘛。长姐如母,你更该以身作则为真华着想才是。」 潋滟像是早知对方会开门一般的,好整以暇的回道:「真华如此善解人意,正因我教导有方呢。倒是你,终日锁于门内,不知捣鼓什么的,只会让真华忧虑。」 淙舟揉了揉自从来到这后就抽动过度的嘴角、眼角。最终还是徒劳止不住抽动没好气的说:「躲在药草房内还能做什么,想也知道是炼丹制药。」 「喔」潋滟挑眉。「我还真想不到原来你真是在炼丹。不过嘛,需要你如此小心翼翼看护的铁定是什么逆天级的丹药吧。」脸凑近淙舟,玩味的细看对方眉目。 淙舟吓的倒退一步,却又急忙上前挡住门口。严色以待:「与你何干,臭狐狸。反正碍不着你就是。」说完,就见那总是令她感到不适的白色丝帕再次出现于潋滟手边。 「咱们都已经是有过肌肤之亲的亲昵干系了,如今你却这般伤人。莫非这就是人间所说的只闻新人笑、不见旧人哭嘛。」抽抽搭搭的,还不忘用丝帕擦着未曾出现的眼泪。 淙舟无语望天,不禁想着自己是哪里出错了,竟让这种毫无修行者风范,并且未达目的不择手段,完全没有修行者自觉的臭狐狸给绑了回来。 只是还未懊恼个够,下一秒,那狐狸又换了脸色,春情勃发,神色诱人的靠近她:「唉呀,我怎么好像闻到了合欢草的味道,莫不是淙舟你…正在炼能燃情的丹药这是不是表示你已有打算与我双修」眼神暧昧的勾动心弦,却又故作娇羞的女儿姿态。 潋滟此等猜测令淙舟气的放弃姑娘家的矜持毫无顾忌的咆哮:「你这臭狐狸又在胡思乱想些什么。我在炼丹药,不是制春药。双修什么的想都别想。」说完,再次啪的一声关上门,顺手连下五层隔音结界。 被关在门外的潋滟,嘴角勾了勾,心情愉悦还哼着狐族古曲的转身离开。 晚膳后,小狐狸咬着一篮药草至炼丹房门口,却见总是深锁的两扇木门如今却是敞开。小狐狸想了想,前爪敲了两下门待无人回应后,才又咬着篮子走进去。眼神搜索一圈,在炉顶旁看见席地而坐的淙舟,赶紧走了过去。 「道士姑娘。」 淙舟侧首看了小狐狸一眼。随即又继续捣烂钵里的不知名草物。同时随口问道:「怎么,有事嘛」 小狐狸用前爪推了推竹篮,试图制造声响引起对方注意,但未见成效,只得气馁说:「姊姊说你葵水来潮,所以我替你寻了些止血、止疼还有补血的药草。」 淙舟蓦地砰的一声放下手里的钵与杵,吓的真华缩成一团,用前爪遮着双眼,却挡不住淙舟眼神凛冽的视线:「谁说我葵水来了那臭狐狸的话能听吗」 小狐狸赶紧识时务的摇摇头。牠那可怜兮兮的模样,令淙舟心情瞬间转晴。 果然在姊姊那吃亏,就要在妹妹这找回所剩无几的场子。 也因此难得露出笑颜,从一旁凌乱的瓶瓶罐罐里拿了好些个放于竹篮旁,好声好气道:「呢,这些都是我偶然炼出,似乎恰巧是合你族人能用的丹药。你就全拿走吧。」见小狐狸还呆呆傻傻的样子,轻拍牠头顶两下。可淙舟的好言好语也仅只于此,瞧小狐狸还没有动作,耐性尽失的将竹篮中所有药草倒于地上,又将瓶瓶罐罐一一放置竹篮内,接着掐开小狐狸嘴巴让牠咬住,再抱起狐狸连同竹篮一起丢到门外地上。 接着啪的一声,再次关上门。 小狐狸才惊醒。然后咬着比来时路重上一倍不止的竹篮回去。 小狐狸咬着篮子到后院亭中,放下竹篮后,身形灵巧一跃上榻,溜进了自家姊姊怀中。努了努有些酸疲的嘴。 「姊姊,道士姑娘说她并非葵水来潮啊。」 潋滟看着手里的古书,心不在焉道:「你可曾听闻过哪位姑娘会大声嚷嚷自己的私事」 小狐狸圆滚滚的眼珠转了圈,最后摇摇头道:「没有。」 见自家小妹如此捧场的信任,潋滟收起书娇笑道:「所以啰,你知我知,就行了。」 本是担心淙舟身体的真华一见潋滟那抹笑,立即明白自己又着了姊姊的道而助纣为虐的欺负了道士姑娘。懊恼的她随即转移话柄,前爪比了比地上那竹篮。 「那些都是道士姑娘交给我,说是恰巧炼出来,适合咱们狐族的丹药。」 潋滟瞧了一眼,嘴角的笑意便抑不住张扬。「那还真是巧啊。竟能不小心用丹药房的材料炼出全都是合咱们狐族的丹药,真是不知该称赞小淙舟的炼药才能还是该劝诫她早日另寻出路呢。」眼里尽是打趣。 真华听出了言外之意。才明了的点点头。「那咱们就别辜负道士姑娘的好意,赶紧带回族里吧。」 潋滟不语,仅是望月浅笑。好一阵子才低喃自语:「就快了。」 . 第12章 十一章 那日丢给真华一篮子据说是“恰巧炼来,适合狐族的丹药”后,隔日淙舟就回复了寻常生活,不再将自己关在炼丹房内。 虽说日子因而显的清闲,但淙舟向来自认不是好命人家,从过去替糟老头洗米煮饭到如今为两只狐狸为长工为奴婢为管家的,就可以看出她要脱离劳碌命仍路漫漫其修远兮,起码至此还未到尽头。 只不过这几日来,她略觉不对,似乎就像少了些甚么的,日子过于平静。 躺在谷里花田中发愣的淙舟,偶然瞧见一旁正欢快追着红色小球的小白狐,蓦地坐起。一把拉住小白狐的尾巴。 「那讨厌的臭狐狸呢」口气冷淡的问道。 真华毫无防备的让人抓到半空中,先是惊的缩成一团,晃呀晃的,直到眼神对上淙舟那双淡漠却倔强的双瞳,才松了口气说:「姊姊闭关了。」怕对方仍有所疑问,很快的又补上:「之前姊姊重伤时,适逢道士姑娘您的丹药而保全了修为,只是虽说如此,伤势却痊愈的缓慢,功力也仅有全盛时期的一半。如此停滞不前的情景,才让姊姊决定这几日闭关。」 淙舟闻言,放下真华,垂眸沉思。 小狐狸在一旁瞅了瞅对方的神情,复又言道:「道士姑娘,你甭担心的。姊姊一年里总是有几日闭关。」 淙舟立刻昂首哼声反驳:「谁说我担心了。我只是在想要如何趁这几日那臭狐狸不再的时候,离开这里。」 小狐狸点点头:「这倒也是人之常情。」沉默半会儿,真华突然后退数步,有些惊惧的看着淙舟,小心翼翼道:「道士姑娘…姊姊说,你已经可以离开了。」 淙舟脸色一凝。面无表情的瞪着真华。 小狐狸让对方的眼神瞧的内心打鼓不已,却还是鼓起勇气说:「姊姊说,你如今可用厨房那只紫玉砂锅做饭,就已表明你的修为比起刚来时有所长。」见对方嘴角勾起的冷笑,让小狐狸更加战战兢兢的继续说:「所以姊姊说,咱们恩已报,你也没有必要继续留在这了。汝与尔等从此没有瓜葛。因果各不相干。」 好一句因果各不相干。 这句话至使淙舟当下决定晚上便走,不再多留。 当她梳起发髻别上木簪,换上道袍时,脸上已是凛然未见一丝离别惆怅。只是当小狐狸领着淙舟自居处的门口进出时,淙舟脸皮还是抽了下,但依旧神色不改的跟着小狐狸的身影,来到其中一面土壁。 只见小狐狸拍拍前爪两下,眼前本是黄澄澄一片的土壤立时成了一处通道。见幻术暂时消失,小狐狸转过头看着淙舟:「道士姑娘,你只要沿着这通道直直往前走,便可见人间居处了。」 淙舟不语,只是紧抿着唇,也不瞧小狐狸一眼,连道别也不说的,大步踏进通道离开。 她一路走得急,似是后头有它物追赶,然而只有她自己知道,毫无恋栈的冷静都是强装出来的。她怕自己只要一回头,就会忍不住回去。 回去那个有讨厌狐狸的地方。 可她不行。就像臭狐狸那句因果各不相干,她若随意插手扰了世间命数,后果是什么,她自己都不清楚。她们本已牵扯太多,如今的亡羊补牢,只为求心安。但,是为让谁心安 淙舟一踏上通道后,幻术又立刻运转,原先的通道又再次成了高耸入天的墙壁。可小狐狸却依旧留在原地,看着那堵黄土墙。 「她走了吗」本该闭关的人突然出现在小狐狸的身后,潋滟抱起自家小妹,安抚的摸着。 「嗯…」真华丧气的将头埋进姊姊怀中。「姊姊,道士姑娘真的是好人啊…」想起她下午跟着淙舟首次踏进她的闺房,才发现,里面摆满了木刻的雕像,赫然是一尊尊的神与佛。 家有一尊诚心雕刻的佛,且能保平常人家一世平安。而淙舟闺房内那为数令人咋舌的自刻雕像,用意何在,不言自明。 心有牵挂,方有所求,也才有心而诚。 潋滟再也没有原先在淙舟面前的妖艳猖狂,敛去了一身的虚华,朴实的宛如蒙尘珍珠一般,虽蒙尘却掩不住自身芳华。温柔却又严肃的说:「所以我们不能给她添麻烦。咱们能做的,仅止于此了。」 真华有气无力的点点头。这世道,人心不古,修道者反比寻常人权私纵欲。多可笑只要她们姊妹存在一日,永远都会受到那些众生觊觎,即使,她们本无修仙之志,只想贪欢一世。 潋滟收回视线,抱着小狐狸,于朦胧月色下转身朝居处走去。 过往那于殷都旁,河水畔的望月身影,尚且在目。而今,她还是得眼睁睁的送走谁。 但怎样都好,就算要她再忍受重要的牵绊离开的痛苦也无所谓。如今只盼此番劫数,不会因她一时兴起的逗弄,而牵扯那正直善良的小道士。 . 第13章 十二章 自谷中离开后,淙舟一刻也不曾休息的赶着路,她也不晓得自己到底走了多久、多远,只知一味埋首前行,偶尔打发几个不长眼妄想以她为灵食的妖魅。直至月落星稀,天色都已渐渐微亮时,才稍稍离开那条据说笔直通往人间村落的道路,隐进树林间休憩。 盘坐于粗壮的树枝上,耳边没有其他吐息声。至此,淙舟才真正的有了离开的恍然感。 过去两月的相处日子,与那臭狐狸的拌嘴、欺负小狐狸的情景此刻都好像梦一场,不知似真似假。 明明这就是她所祈愿的…离开,不是吗 为什么事到如今,她却不舍了。 那明明就是两只讨厌的臭狐狸、笨狐狸。大的那个总是以自身实力逗弄她,小的那个是笨的令人发指。可她,如今的念想又是为了什么。 淙舟咬唇,愤恨的拿起木剑,泄气似的随意乱砍,惊起林中一片鸟叫与诡异的鸣声,但始作俑者却恍若未闻的发愣。 淙舟回忆着前些日子的点点滴滴,理应是过眼烟云的情景此刻却历历在目。大小狐狸的一言一行、举止动作,莫不令她咬牙切齿,但又深感…怀念。只是,这一切,蓦然而止,最后停在昨日真华那句:因果各不相干。 淙舟眼神一冷,向来平静无波、与世无争的心思首次起了复杂思绪。转而联想到她与那两只狐狸第一次相见时的情景… 淙舟蓦地起身,跃下树枝,朝来时的那条路奔跑回头。 面无表情的脸上,只有紧抿的双唇透露主人的倔强。 府里院中,潋滟抱着自家小妹,顺着小狐狸身上的白毛语带怜惜的说:「真华,委屈你了,或许今日是要与姊姊一同葬身于此。」 真华摇摇头。「若不是姊姊你,真华又何其有幸能开灵智。这一劫,也只道是真华还予姊姊的情。若今日得过,自是好的。但若今日未能渡劫,真华只盼来世,还能与姊姊再做姊妹。无论哪种身形样貌、何种众生。」 「真华…」潋滟语噎。 小狐狸见姊姊有哀伤之情,随即换了个话题道:「不晓得道士姑娘如何了。」下一刻,嘴中突然冒出个红球,又放于潋滟膝上。「道士姑娘的女红功夫了得。这颗软球的缝线牢固,形状又好。」 潋滟一笑:「她啊,明明师门背景都可通天了,却无修仙之志,只想做个小道士。我看,若不是她师父硬要她修,依她的想法,做个大夫医者更能何其所愿。」语气一转,略微讽刺:「可偏偏就是这样的人,能成自己的道。而那些汲汲营营自谓高人一等的修道者,却是摸不着头绪。」她抱着真华突地起身,冷冽朝空中大喊:「怎么,来了还不敢见人嘛。」 半空中传来尖锐笑声:「你这孽畜。贫道收了你,那是你万般荣幸。若不想有朝一日贫道登仙,你成了贫道护法神兽,是莫大殊荣。」 潋滟不屑道:「就依你这獐头鼠目的模样还想功德圆满的登仙,你真当世上无人了况且,若不是你使些小手段,你以为你打得赢我」潋滟话语刚落,半空中赫然出现以一红色道袍面色俊秀的道士为首共七七四十九名道士。 潋滟心一惊,脸上却不动声色,手里还不住轻拍安抚怀中小妹,心中算计着。 「九尾狐,老道再给你一次机会,归顺于我。否则,就算杀了你也好,反正你死了也是宝。」红色道袍的道士俯瞰下头相依的姊妹,偶然瞧见潋滟怀中的真华才发现,那小狐狸如今竟也有化人修为。心里想,就算得不到姊姊,但杀了她炼做法宝,又得妹妹也是可以。 冷哼一声,潋滟不再多说,手一扬,空中剎那出现与道士人数同等的长剑直指而去。趁着那些道士与长剑对招之时,潋滟低头看着小狐狸。 被对方温柔看着的真华心一惊,正想说不要。但下一秒,她已离开了。 潋滟维持着相同的姿势,有些失神。心里不停的默念着:「真华,对不起了。这是姊姊的劫,怎能要你陪我一起。」 本是哀静的立着,下一秒,异变丛生,红袍道士早就解决那长剑,随后跃下直指潋滟。两人一左一右、一跳一卧。如此一来一往,剎那间,百招已过。红袍道士是愈战愈勇,可潋滟本就有伤在身并未痊愈,是以情势越发险恶。 淙舟没命的一直往前跑。一晚的路程竟是让她已一柱香的时辰到达。可如今力于高耸的黄土面前,她不知该如何是好。 从未有愤恨过自己为什么道术不好好学的心情,连这道幻术都破不了。这般自责在隐约传来的紊乱气息中,逐渐加深。不安的在黄土面前走来走去。霎时,她停住,昂头看了看,最后牙一咬,开始徒手往上爬。 淙舟眼里聚满了泪光,只怕赶不及。 . 第14章 十三章 金乌已升,淙舟此时没有过往那一派清秀洒脱的模样。双手上传来的疼痛,眼里聚满的泪水及额上不停落下的汗水,都反复煎熬着她的心志,而其中最盛的,就是心上的担忧。 好不容易觅得一处稍微平坦的突出部分,淙舟气喘吁吁的坐于上,扬头看着依旧高耸的土壁,心尖微凉。气流中传来的血腥味却是越来越重。重到她可以分辨出这是那臭狐狸的味道… 她忍不住的埋首于双掌中,就算抿着嘴唇、咬着舌尖,却忍不住不断传来使她想哭泣的痛楚。 「为什么、为什么。到底什么是因、什么是果。如果只为了归于各自因果就要我眼睁睁的看着她死去,那当时又为何要让我与她相见。」干咳无力的嘶吼。 突然,空气中传来的一丝震动,让她立刻握住木剑,瞪视眼前。随后,是不敢置信的睁着大眼。 「真华」 小狐狸奄奄一息的点点头。随及趴于地上。 「真华,你姊姊呢」淙舟顾不及小狐狸的疲倦也忘了掩饰自个儿的狼狈模样,双手将牠抱起迫切的问着。 「姊姊…」小狐狸总是精力旺盛的双眼此刻水色漫延。「姊姊将我送出来以后,自己面对那些道士了…」哽咽说着。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那臭狐狸打着这样的心思。」淙舟自言自语后,突然表情一喜:「你快打开进谷的幻术啊。」 小狐狸抬头,泪眼汪汪的摇着头。 「姊姊将我送出谷前,封了我的灵力。我为了回来这,已是耗尽自身仅剩的一点灵力,根本无法开启幻术了。」 淙舟一听,脸色僵硬。 「怎么,孽畜,还不赶紧束手就擒。」除却红袍道士外,其余四十八名灰袍道士也早已摆脱长剑,如今化作一圆将潋滟圈于其中。 谷中早已无完之物,原先的百花丛千叶田此刻都已转为遍地尘土,更别说那间她们与淙舟一同生活的居处,片瓦不存。 强撑的灵力早已所剩无几,潋滟止不住的吐了口血,而适才与红袍道士过招时强使上的招式如今更是不停反噬。只是她面色不改,脸上不可亵渎的模样竟有着世人从未加予狐族的凛然姿态。一双如柳叶的媚眼冷冷的瞧着在场所有的人,最后不屑的笑道:「休想。」 红袍道士似笑非笑:「九尾狐,贫道看的起你,才给你诸多机会,投奔我们。没想到你倒是敬酒不吃,专吃罚酒。」 潋滟掩嘴一笑,眨眼间,魅态尽出。「奴家是敬酒不吃,罚酒也不吃。」此等姿色使的周围修为低落的道士顷刻间丑态百出,脸上猥琐的、求色的,各种样貌都有。而潋滟自始自终,都是冷笑以对。 红袍道士见门下弟子如此丢人,脸皮抽动,面子过不去的大喝一声:「归位。」所有人转眼又是正气浩然的模样,只是杀伐之意更盛。「孽畜,竟然你如此邪气,就别怪贫道心狠手辣。」语毕,举起手中宝剑,跃至潋滟眼前。潋滟强撑着最后一口气与其过招,一边还要提防偶尔提剑上前扰乱的其他道士。 没想到就在下一刻,让脚下的石子给绊倒扭了脚。一时招式对不上,让红袍道士一剑刺进肩窝。 「潋滟。」突地传来淙舟的声音,潋滟还以为自己是回光返照。只是想着自己都要命丧于此,竟还有心情想到那口不对心的小道士,忍不住呵呵的笑出声。 「潋滟!」可当声音再次出现时,潋滟却是刷白了脸,错愕的回首,看着站在谷口狼狈不已的淙舟,还有她手上抱着的自家妹妹。忍不住气急攻心的又吐了口血,颤抖的抬手指着她们。 「你…你们回来做什么。是傻了吗是疯了吗」大骂道。 淙舟淡然一笑:「潋滟,你为什么不用我做的阵法呢虽然在你面前中看不中用。可杀些没用的人,还是行的。」接着在潋滟不敢置信的表情中,冷静道出:「乾坤十六门,攻为上、守为次;生不留、死不收,莫离。」顷刻间,血色弥漫,方才那围于外头的道士惨叫声不绝于耳。而红袍道士早留有一手,见有异变,早捞过潋滟一同跃于半空,神色错愕的看着下方门下弟子莫名惨死之状。随及冷冽的看着面无表情的淙舟。正欲开口,却让身后突如其来窜出的一把木剑毫无防备的击中,而松开了潋滟。 道士来不及抓稳,眼见对方就要落入下方诡异的阵法中,又见自家弟子都已命丧黄泉,神色一转,便破空而去离开此地。 而本在谷口站着的淙舟,早已放下真华,一跃而前,抱住了潋滟,最后立于层层已让血染的红赤的尘土上。 潋滟望着脸上沾染着灰与血,发髻凌乱、道袍破口的淙舟,眼神波光流转,满心的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为一声轻叹,然后慨然笑道:「小淙舟,我就说了,你其实很喜欢咱们姊妹俩吧。」 淙舟脸色一僵,正要开口驳斥,可潋滟突然闭上眼,身一软的瘫倒在她怀中。这一阖眼,潋滟错失了淙舟脸上偶然一闪的温柔还有接下来在真华面前的跳脚。 . 第15章 十四章 山林间,猎户鲜至之地,偏险之处,有户人家。家里有两位娇俏娘子,风度盛似谪仙。最长者,其语似春光暧暧、其貌似春花盛繁;次者,若秋日红叶,温润似玉。而一白狐偶窜其间,欢语同笑,不胜羡煞。料应厌做他人口中倾城姿,只盼求得上心为其举案人。 当下山至山脚下这个稍大的小镇采买五谷菜蔬的淙舟,偶然听见一旁的破落的穷酸书生对着围绕着的几个孩童如此这般的说着时,穿着宛如寻常人家姑娘的淙舟眼角、嘴角不由很是破坏表情的抽动。心下更是后悔当日为何要回头去救那总是气她的臭狐狸。 一路叨念着世间没有后悔药可以买、一路默诵就是忍她由她让她不要理她等多字箴言,脚步轻快,不到一刻便回到了据说是”猎户鲜至之地、偏险之处”的那户人家。 其实她只是下了禁制,不让普通人看到而已,偶尔有人闯入也是因为她刚好打开禁制而被瞧见。谁会那么愚蠢没事把房子盖在遥远的山边天边她又不是真想隐居,不过就是为了这臭狐狸疗伤而已。 「道士姑娘,你回来啦。」本在门口追着球跑的小狐狸,一见淙舟,喜的连球也不顾径自往她身上跳。若是过去,纵然喜爱眼前正气的小道士,可骨子里的疏离让真华仍会与对方保持距离而非如此失礼。 可自那日淙舟硬是拼着条小命也要回去就潋滟的举止,并且也真的就下潋滟后,让小狐狸对小道士越发亲切,乃至对其就有如对待潋滟一般的撒娇、爱对方怀抱。也才有现下的举止。 淙舟一脸不耐甚至鄙视的表情,却未失手的将对方完好抱于怀中。弹了小狐狸的额头一指,见她泪眼汪汪的用前爪抱住额头后,才哈哈大笑。 「淙舟喜爱真华的方式,还真是别出心裁啊。」内室传来潋滟的声音,让小狐狸马上又越下淙舟怀抱,跑进内室里。 姊姊跟淙舟比,当然还是自家姊姊好。 淙舟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道:「谁喜欢她。我最讨厌的就是你们这两只臭狐狸跟笨狐狸了。」嘴上骂着。顺手将玉环中的食物都拿出放于桌上,细细整理、分门别类,待会要再收进厨房。 如今她已鲜少打坏木桌木椅,只因这整间房子均是那日她们逃到这后,淙舟一墙一瓦自己造起来的。两只没用的狐狸,除了睡跟吃,毫无帮助。所以对于这间房子比起从前那些自然是爱护有加。只是偶尔还是会让妖狐狸气的一剑砍破木桌… 也因此后头照旧有间迭放木材的小房。反正嘛,山林取之有度、用之不尽。 「唉呀,官人,你怎地这么说呢让奴家好生心伤。」潋滟脸上笑意盈盈,与对语之情完全相背的掀起帘子走了出来。「您既救了奴家,奴家无以为报,只好以身相许了…」 饶是这阵子让潋滟训练的脸皮再厚的淙舟依旧无法抵挡对方始终技高一筹的调戏,更何况淙舟脸皮一直都如面杆儿皮一样的薄。 下一刻,匡琅一声,木桌碎了。淙舟冷笑说:「免。只要你赶紧将病养好就行。」 潋滟抱着遮住双眼的真华毫不在意的在外头那张淙舟的睡榻坐下。「这您放心,奴家如今虽病体尚未痊愈,可若要侍奉官人您,还是可以的。」 淙舟脸皮再次一跳,却又不甘愿如此快认输的跺脚继续说:「我不是这意思,臭狐狸。你为什么总要曲解我的意思,讨厌的臭狐狸。」 潋滟脸色一冷,顺手将怀中真华丢到淙舟手上。「那你们又为何要回首。当时我不是说了。因果各不相干,你插手我的果,而造成你今日的因,还想离开吗」冷的真华打了个颤,头埋进淙舟怀中。 淙舟倒是无所谓道:「做都做了,也不能改变。再说,我也没有后悔。」淡然处之的挑眉笑道:「怎么,你这妖狐狸也会怕吗」 潋滟脸色一软,倒是又春风拂尽的说:「怎会呢,官人。奴家都说了,以身相许了。只是奴家如今身子骨尚未完好,只怕让官人不尽兴…」 淙舟就不懂怎么有能将脸色做到如此收放自如的众生,如她就做不到的一时僵在那,最后又把真华丢回去,恶狠狠剐她一眼的说:「我去洗米煮饭。」跑了。 「姊姊,你明明就是开心的。」真华抱着不知何时又出现的红球说着。 潋滟脸红了红,威胁似的看了真华一眼。「你倒好,如今都跟着淙舟学坏了。」 真华缩了缩。「哪有,明明就是跟你…」 夜里,淙舟睡意全无的坐在门外,看着满天星斗,彷徨。 虽说不后悔,可每当想起那些人命就这样宛如蝼蚁般的轻易死去,她还是觉得难受。 「是不是后悔了。」潋滟倚着门,看尽沧桑。 「没有。」淙舟依旧倔强的如是说。 「后悔没什么不好承认的。人类短短一生,总是再做后悔的事,做了难受,不做难过。」 淙舟回头,冷静的看着潋滟。「我说,我没有后悔。如果没有回去救你,我才会后悔至死。」 潋滟瞧着她,然后笑着走到她身旁坐下。「那么你听好了,你再无机会后悔了。从你回头救我那刻,我们因果以互相干扰,至死方休。」一把揽住对方,好似青楼里那些酒色精通的纨裤子弟。「所以小淙舟,你只能从了我了。」 淙舟满脸通红的怒斥:「你就不能正经些吗。」 「唉,你那日没听到那道士说我是孽畜吗。九尾狐如不惑乱天下,不就白白浪费我这身好皮囊了。」自嘲自讽的笑着。 「你这臭狐狸,不准你这么说。只要我在你身边一日,你就不准这么说、不准跑去人间捣乱。」淙舟气的指着她的鼻子。 「唉呀,你凭什么不准我这、不准我那的。」 「凭、凭,凭我救了你。」 「但你不是不要奴家以身相许吗」潋滟假装伤心道。 「谁说我不要的。」说完,在对方打趣的眼神中,惊觉自己说错话的改口:「混账,臭狐狸你误导我。总之,我不准你就是不准。没有理由、没有缘故。」 「是、是,奴家知道了。在官人还要着奴家这残花败柳的身子时,奴家绝不会三心二意、红杏出墙。」依偎近淙舟的怀中,呵呵笑着。 淙舟照旧极力推阻着对方靠近。一边怒气冲冲的说:「你少在这乱讲了,臭狐狸。」 房内,小狐狸揉了揉双眸,翻个身,又呼呼睡去。 . 第16章 十五章 天才微微亮时,淙舟已起身,只是睁着还有些迷蒙的双眼打水洗梳后,却让桌上还飘逸着热气的饭菜给着时的愣了下。 她歪着头,脸上露出困惑的表情,不晓得自己方才那些举动与时间,何曾有空档做菜了。 潋滟刚从外头走进来,手里还端着盘素菜,本想招呼对方坐下,尚未开口却先让对方那表情给逗的噗哧一笑。「小淙舟,我难得下厨一次,尝尝看吧。」兴许是心情愉悦,潋滟难得的没有在言语上逗弄对方。淙舟刚睡醒还没什么脾气,是以也没意见的点点头便坐下拿起碗筷低头。 潋滟瞧着对方,明明姿态有礼,家教良好的样子,怎不到半刻,桌上已是一片狼藉、半点不剩,每次瞧她吃饭的样子,都无法将平日的神情与之相连起。潋滟还未回过神,只顾着思索,接着,便见对方那有些懊恼又羞愧的看着自己。 「我、我不小心吃完了…」结结巴巴,没底气的说着。 「无妨,官人前些日子恰巧炼出来是何吾族的丹药令奴家好生受用,身子也渐渐回复。而官人对今日如家所做之菜肴如此盛爱,当令奴家喜不自胜。」潋滟笑瞇瞇说道。本来没有要逗着对方玩的意思,可淙舟用如此令人爱怜的表情看着自己…不说一下都觉得愧对九尾狐老祖宗。 果然,下一刻就见淙舟变了表情回到平日的冷面道:「你这臭狐狸。明明厨艺在我之上,还老是使唤我。如今吃你一顿也没什么。哼。」 「吃我一顿当然没什么呢。奴家呀,可是巴不得官人你天天吃。」话里歧异令淙舟霎时红透了脸。 随手又是木剑敲桌面,气的大叫:「臭狐狸你说什么。你这不害羞、不害臊、没有礼义廉耻的臭狐狸。」 难得的,木桌并未碎裂,仅是轻震。潋滟瞧了瞧,勾眼笑道:「官人好生威武,如今都已做到能御气收放自如的地步了。可见夜里甚是用功。」 「你这臭狐狸,少在那胡言乱语,什么御妻收放自如。」 「唉呀,这下真的是误会了,奴家说的是气非妻啊。」照旧笑瞇瞇的好似从未误导人一般。 「你、你…」淙舟这下真是有口难言、说不出话,只得跺脚离去。只是她离开后,原本所立之地,多了个小土坑。 淙舟刚离去,家里就来了个客人。小狐狸从内室出来时,见姊姊与另一位她认不得背影只觉气质淡雅的女子闲坐于前门,茗茶下棋。只是这般清致的画面搭上小狐狸耳中听见的话语,却越听越走味。 「你们什么时后走呢。」棋子落盘声,震震慑人。 「我们才来打扰没多久呢,还没扰的你清休全无,怎好意思离开。」小狐狸认得这是潋滟声音,如此因果推断,上头那道是那位瞧起来淡雅的姑娘之语了。只是,怎么有股若有似无的威压。 「你堂堂妲己之后最富天赋之九尾狐,青丘之国掌管世间所有狐族的一族之长。如今落得跟我这小小山神讨价还价,岂不是脸面难看」依旧听不出情绪起伏。 「如您所言,我也不过是海外山上一丛薾小岛上的小国,比起您掌管绵延千里的南方山系。我这小小族长,对上您这小小山神倒是绝配。」 「唉,你也知我是小小山神,还坐落于此,起要我山林间那些众生如何是好。先不说你的到来早已使它们如惊弓之鸟天天找我,你下头那小道士…只要心情一不舒爽就到山间里随意乱砍,吓的我的孩子们个个都说要离家啊。」 「唔,你孩子多啰。」潋滟无赖的话语连小狐狸都忍不住遮起眼,摀着耳,只觉丢脸。可话语中铁铮铮的护航淙舟,若是道士在场让她听见,指不定又要跳脚了。 「你…」饶是山神大人也让潋滟给噎的说不出话。「您倒是辩才无碍啊。」 「承让、承让。」潋滟悠然自得的品茗。 淙舟自后头进来时,见小狐狸躲在门板后的鬼祟模样,走上前一把抓住她的狐狸尾巴。「你尾巴都露出来了,还以为别人不知吗。」 惊的差点嚎叫的小狐狸硬是将声音哽在喉头,前爪不停拍抚心脏位置,无辜说道:「我也没做什么坏事啊。」 「那你这是在做甚么。」摆明不信。 小狐狸前爪指指前头,淙舟下意识随她行动一般,偷偷靠过去,只看了两眼便皱眉问道:「你姊姊相好」 小狐狸正巧略觉口干舌燥在喝水,愣是让道士姑娘的话给呛的喷了出来,满眼涕泪的看着她,想解释却又苦于口鼻间难受,一时半刻的说不出话。 淙舟眉头更紧,只以为对方是默认,心下突然有些不悦的哼声离开。 小狐狸却突地跳到她脚上抱着:「别啊,道士姑娘,那只是姊姊的朋友。相好什么的,她可只有你一人啊。」牠方才突然感到一股杀气,好像从前门那头过来的,吓的她赶紧解释。 「你、你这笨狐狸学那臭狐狸说什么浑话。」淙舟不知该喜该怒,脸上一阵青一阵红的。随即又抓起小狐狸至眼前道:「从今日起,你就随我一同习人间的四书五经。我要教你何谓礼义廉耻,免的尽似那臭狐狸一般说些有的没的。」随后拎着牠走到床塌。 小狐狸泪眼汪汪,早知道就不要起床,还想着今日要去后山找那些朋友玩,只是千算万算就是没算到今日诸事不宜。 外头的淡雅姑娘蓦地笑出声。 潋滟斜睨一眼,道:「没想到堂堂山神招摇大人,竟也有如此世俗一面。」 「咱们身在世俗,修在红尘。仙又如何、神又如何。那些都离我太遥远了。倒是俗世的人情世故,我瞧的有趣。」 潋滟但笑不语。 「不过嘛,就是不知眼高于顶的九尾狐族长,如何能对那脾气、修为均不属上乘的小道士如何看上眼了。」 「招摇,看来你最近颇悠闲的嘛。那我家小妹就有劳你多照顾了。」潋滟毫不客气的出卖真华。 「喂,别,我说笑的。喂。」 . 第17章 十六章 淙舟最近很头痛。因为潋滟那家伙的老相好也跑来比邻而居,在小屋旁又安了间小屋。这还不打紧,对方天天变着法子过来蹭饭吃的行为令淙舟表示不齿却又莫可奈何。 「山神大人,你当初不是还要咱们搬走吗,如今你这般行为又是为哪桩。」掌勺大厨淙舟道士咬牙切齿的对正捧着不知从哪生来的酒家菜谱点菜的山神大人说到。要她一个只吃素斋的道士做荤菜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拿人手短、吃人嘴软的招摇早就将赶走这些麻烦人物的想法抛诸脑后,不动声色的淡然笑道:「小道士,我为你们辛苦了这么多时日。吃你们几顿饭不为过吧。」 山神大人话语一出,小道士纵然是满肚子气也无处可发的,只好转对着令她处境如此的始作俑者说:「臭狐狸,荤菜你做。」说完,哼声又回到厨房继续厨娘事业。 淙舟人一走,潋滟挑眉看着安然自得的招摇。「你倒是怡然自得嘛。」 招摇抿了口茶。「怎么,心疼了?」 「哼,人是我的,怎样也轮不到你使唤。」潋滟冷哼一声,又道:「况且咱们也不是没有对价,你保我一时,来日我也安你一时。」 「啧啧,九尾狐大人好生威风啊。果然是心疼了。」完全不将对方脾气当一回事的招摇继续喝茶。随即像是想到有趣的事情,笑了笑。「你说若是那小道士知道某只狐狸的伤势其实早已痊愈个八、九分了,待她如何行事呢。」 「那就要看招摇大人您近日对于这山里嘛,有哪里不满了。」 招摇笑容剎那僵硬,可转眼又神色自若如常。「之前那些重伤你的道士又寻回来了。只要你不出此山,我都能保你。」 「喔?那到是多谢。之前我屡次败于他们手上,不过就是那些六根不净的出家人竟想些邪门歪道妄图迫我就范。本来上次我都已经放弃了…」说道这,潋滟顿了顿。「总之,他们之前加于我身上的耻辱,我是不会忘的。」 招摇把玩着手中茶杯,劝戒道:「且莫太过,天理昭彰,报应不爽。」 「哼,那些天上的仙人、神人说倒底还不都是人。怎么我们众生受苦那些人的报应就来的缓,而如今咱们要自保却要绑手绑脚的。」 「可别说的这么快,天道可非仙人所能操控。若非如此,你又怎会遇见你的小道士?」 潋滟不置可否。正要说话,厨房就传来小道士叫她去做菜的话语。招摇朝她笑笑摆手要她赶紧去。免得误了大家的饭时。 潋滟一走,山神大人兴趣立刻转移到缩在墙角眼观鼻、鼻观心,两耳不闻大人事,正努力看着淙舟丢给她的那本孔子的真华身上。 「小狐狸,那种酸儒的书有什么好看的。」自从上次潋滟说要将妹妹丢给她后,她就对这小狐狸特别上心,虽说潋滟也不过是说说罢了,但倒是激起素来无事可做的山神大人那一丁点的兴趣。 「道士姑娘说,看完这,就能与她一样的明事理。」小狐狸虽然也看不懂里头的文字,却还是努力的看着,期望能和道士姑娘一样胸有阡陌。 「这倒是奇了。怎么你们这眼高于顶的九尾狐竟一个两个的对那人类如此推心置腹?要知道,害你们的,可也是人类。」招摇微微一笑,嘴里轻轻松松的挑起间隙。 小狐狸抬头,见眼前本该超然物外的山神大人又露出那明显算计的微笑时,抖了一下,脚步迅速后退直倒贴上木墙,才结结巴巴开口道:「道士姑娘是好人。她不会因为咱们的身分有别而区别以待。别瞧她对姊姊总是凶巴巴的模样,那时姊姊受困,淙舟姑娘拼了命也要爬到山谷上的模样瞧了都令人难受,若不是我刚好赶到那,教她如何破了幻术,只怕淙舟姑娘会爬上一整天都不只。更别说…她还为姊姊开了杀戒。她是真心对待咱们姊妹的。」小狐狸头朝那本书点了点。「就连那本书,都是要我明事理才拿给我看,夜里她还会一字一句教我认教我念,若是寻常道士,觅得我姊妹其一…用来做些下流低俗之事都还算轻,哪还会像道士姑娘这般以礼对之、以诚待之,甚至还教我读书识字、通晓人情世故。所以咱们自当是以诚回对。」说完,小狐狸都想哭了。面对表情越来越奇异的招摇,她不想一个人面对啊。 招摇脸上露出奇异的笑容,接着又是点头又是叹息。最后才归于平常。「难怪九尾狐也动情了。」 小狐狸圆眼蓦地大睁,牠刚刚听见了什么?然后,她原来是被山神大人套话了? 山神好似没发现自己说了什么惊狐之语一般,又是喃喃道:「这倒也是情有可原。只是九尾狐不动情则已,一动情便是生生世世,但那小道士嘛…我瞧着似乎也没有修仙之志,这段情缘若只此一世,只怕对九尾狐而言太过坎坷。再说,也不晓得那人类道士可有存着同样的心思与否。」 山神大人自言自语曝露秘密的同时,小狐狸泪眼涟涟的摀住耳朵,牠什么都没说,也什么都不想听,秘密什么、八卦什么,通通退散。 晚饭后,淙舟拉着小狐狸于收拾干净的木桌上讲经解文,而潋滟坐于另一旁自个儿看书。这三位的模样,看在赖在她们居处泡茶品茗迟迟不走的山神大人眼中,沉吟半响,突然说道:「你们如此倒似小康之家,一家三口其乐融融。」顶着潋滟眼中凛冽神色,泰然自若、处惊不变的依旧笑着。 淙舟毫无对着潋滟那般跳脚说话的脾性,仅是冷睨一眼又回头继续教小狐狸。而潋滟打从今日她比手画脚指着淙舟做饭后便不待见她。小狐狸嘛,于心有鬼,所以也不敢瞧她。一时半刻,竟无人理她,招摇也不恼,径自又说道:「只不过这一家三口,乃是有夫为天、有妻为地、有子承欢,方为圆满。可素闻人间嘛,男子竟有断袖、龙阳之癖,而女子也有对食、磨镜之说。小道士,何解?」清淡的口吻说出的话语令淙舟眉一皱。逐放下书转头瞧她。 「山神大人,您…是男是女?」这般摸不着头绪的话语一出,潋滟蓦地噗哧的笑出声,原先的冷冽眼光顿时化做百转千回的波光期期看向淙舟,随后眼神一变,瞪视着山神。小狐狸则是抱住头,心里哀怨。 招摇一愣,倒是没顾及潋滟目光的看着淙舟:「这与我问你之事有何干系?」 「我只是想知道您为情所苦的对象是男是女而已。」淙舟认真说道。 山神大人顿时无语凝噎,可马上又笑道:「虽说山灵本无性别之分,可若要较真的话,吾本体乃是于背阳山阴处的山系所成,倒也可说是阴体。」 淙舟原来如此的点点头。「汝本为山神,非以人间行事准则以对,所谓道德,也不过是用来规范世俗常情,您大可不必理会。」 招摇喔的一声,轻抿了口茶,又续道:「那若是你呢,小道士。可曾有想过你自己也有深陷情网一日?」 淙舟脸色微变,下意识的瞧了潋滟一眼,见对方依旧那般没心没肺的笑着,随即哼的一声撇过头。「我乃离家人,游离六道轮回之外。又哪来的世俗情感可言。」 将那两人互动看在眼里的招摇呵呵笑着说:「天道无定数。况且,你又怎知离家人无情果?」起身,抱着淙舟拿给她的茶叶朝外头走去。 留下一室各有所思。 . 第18章 十七章 今晚山神的话语令淙舟生出难以言明的情绪。 甫出生就让师父拣去,从小到大的生活中除了不问世事的修道之外,一直都是清心寡欲的不以物喜,不以己悲。虽说糟老头也从未刻意禁止她看闲书,是以她也明了人间有夫妻之情、相慕之情等如此情思,可却也从未想过自身有朝一日也会陷于情网。在她的心里,她很明白自己是游离于世俗之外必须要六根清静的离家人,所以她能用旁人的眼光无情无爱、无欲无求的看待世间众生所有事情。未曾料到,独独漏了自己。 淙舟坐在自家门坎上靠着门板环抱双膝望着满天星斗,不禁想起那糟老头要赶自己出门前偶尔显露的师父派头时说的:「未曾扰于红尘又如何脱身于红尘。」一语。生平首次为情字所困。 「小道士半夜不睡,可是在思春情了」山神大人凉凉的口吻自隔壁门口传来。 淙舟侧首看去一眼,见山神大人又再泡茶,垂眸回道:「若非您今晚那番言语,我又怎会夜不成眠。可饶我再如何百般思虑,还是不懂这一情字何解。」 「对青眼有加之人心有所动,方为情。可这情字,又不仅限于爱慕之情。尚有朋友之情、孺慕之情、君子之情。但这世间情思千千种,却独独爱慕之情能使人相思时食不下咽,又能让人间有只羡鸳鸯不羡仙这般传世名句。岂不怪哉。」 淙舟默然不语,招摇自个儿倒是煮茶品茗好不快意,好一阵子,淙舟才摇头。「过往我所居之山脚下的那个小村落,见了许多人情世故,但并非如山神大人所言,仅有儿女之情能叫人百般奇怪。父母同幼孩的真挚情谊也是叫人生羡的,。只不过人间俗世,大多儿女情长却也非假。可护犊之情、孺慕之情我懂,偏偏儿女情长不解。只觉得好生奇怪,怎能喜爱一人至如此要生要死的地步。」 招摇脸上没了笑容,鲜少出现的严肃此时浮出,使人一时间竟不敢直视的冷然。「淙舟,纵然你无修仙想法,可这红尘中,却是无论如何都要走过一次。你一生最久不过百年,清心寡欲固然好,但若未曾陷于红尘俗世中,这清心寡欲只是次等,你若能取次花丛最后又片叶不沾的离开,方能成就你想要的道。」 淙舟抬首,瞧了瞧偶有威严的山神大人,最后叹道:「我所想的道,就竟是怎生的模样我自己也不知道。却只晓得,人生在世,不管是普通百姓、亦或是如我一般的修道者,又或者是其于众生仙神,行事总要有个准则。我只是将这准则视为吾道矣。但不解为什么所有的人都期期艾艾的盼着我走上修仙之途。我自问没那野心,也没那慧根。更何况长生不老也非吾所愿。」 「小道士,如此看来你倒是有了执念。」招摇素雅一笑,指间轻弹将刚熟成的茶杯送进淙舟手里。「修仙也好、修道也罢。从没人说你只要专注修仙就能成功。况且说起修仙嘛,我更偏爱称为修真。真,本心也。修真并不是要你看破,而是要你看透。一字之差,可内容却差之千里。」 淙舟神色一凛,首次对着山神大人表现出恭敬的模样,心悦诚服的笑著作揖:「您真不愧为山神。」 招摇眉眼弯弯,但笑不语。 待淙舟进去睡下后,招摇似是自言自语道:「我这样帮你,你来日又如何报答我呢」 「这明明是你自个儿爱来瞎搅和,何来帮或不帮。」招摇对坐原先无人的椅上,如今潋滟正安坐于上,毫不客气的拿起对方早就沏好的茶杯一饮。 「想不到九尾狐大人竟也学会了人类的过河拆桥啊。啧啧,真让本神好生心伤。」虽说语调哀凄,可面上表情却是毫不相符的笑容满面。 「我还没找你算套真华话语的帐,你且继续笑。」潋滟偏头看着紧闭的木门,眼神却透过那扇棕色木片直视里头榻上的淙舟,神情温婉。 「切,别露出这么令人不快的表情。」招摇不客气的打断。「要是你这模样让过往那些追着你不放的仙啊、神啊、众生看见,小道士就不晓得要死几回、投胎几回了。」说完,见潋滟神情不好,招摇很有自知之明的转了话题。「不过嘛,这小道士倒是颇有悟性。且内里朴实,不贪功冒进,也不汲汲营营。若专注修真,来日定能大成。可她偏无此志,真叫人好生哭笑不得。」 提起小道士的执着,潋滟垂眸又是温柔一笑。「就因她如此,才更显真诚。如若其他人遇上你或是我,还不求那些个无用的修真心法口诀,殊不知,修真者,修心为上。」 「也难怪你青眼有加,心有所动。」招摇若无其事的说着。却见对头九尾狐难得的冒出了羞赧姿态,心上大悦的呵呵笑。可还乐不了多久,就已生悲。 「我瞧你最近后山那头的一方平地似乎须要修整一下嘛。赶明儿个,就叫我家淙舟去替你修整、修整。」 招摇笑容就此僵着,讨好道:「我错了,九尾狐大人。看在我替你开通那小道士,且先饶了我这小小山神这次吧。」 潋滟挑眉侧首状似未闻,招摇只得苦着张脸陪笑。 . 第19章 十八章 大清早,淙舟翻来覆去觉察自己睡意全失后,独自一人到了后山,练剑打拳。过往于山上,每日早晨,她都会与糟老头一同打过一套据说有养生功效的"糟老头自制长拳”后,又会与他对剑一阵,而木剑也是淙舟开始学剑后,糟老头给她的。不过离山之后,一路上让那臭狐狸拐骗的七荤八素,先不说每日都有做不完的饭及扫不完的地,偶尔还有外加的突发状况,导致她好些时间都没练拳练剑了。今儿个起的早,她索性自己到后山温习。 本以为只有她一人,可漫天花舞伴随着她起剑的身影,却落入了他人眼中。 自从上次惨败,带出去的门下弟子全死于那诡异阵法中后,这奇耻大辱令红袍道士牢牢记恨在心上。是以刚回到道门内,又立刻整顿一批弟子,回到那谷中,却未料此中早已人去楼空。可道士不甘心,也明白依那时的情况她们定跑不了多远,所以数日以来,都在离谷不远的这座南山山系中搜索。只不过都毫无所获。起初,道士只以为对方说不准有什么法宝,是以可以掩蔽踪迹,可来日一久,可疑之处却渐渐丛生。若找不到人还只到对方说不定以跑远,可若是整座山的灵气突然流失,看不见半点山精魍魉就有可议之处了。所以红袍道士回去师门同炼丹房要了可完全隐闭自身灵气的丹药,化作寻常猎户上山,果然,今日便瞧见这少女。起初红袍道士还以为这是隐蔽在这的世俗高人隐者,可待对方开始舞剑后,少女手上那把令红袍道士做梦也记恨的木剑就硬生生止住了他要离开的脚步,于一旁屏息观看,越看越是笃定这穿着普通的少女定是那日身着道袍开起诡异阵诀的少女道士。 红袍道士自袖口中掏出符鸟,悄悄放飞。之后,他提着师门宝剑,一跃于少女面前。 本来恣意徜徉于山林之中、花舞之间的淙舟,突地感受到别于自然的气息,下一刻,眼前便多了一人。淙舟一愣,在瞧清楚来者何人后,随即举剑上前,与之对招。也不忘操纵道术加总自身攻速。一时间,两人过招之声,铿铿作响于后山。 「你这邪门歪道,难道不知多行不义必自毙」过招之时,淙舟尚有余力喝斥对方。 红袍道士到也不容小觑,游刃有余回道:「本道乃是修仙之人,行事准则及为天道,何不义之有倒是你,那日杀我们四十余弟子在前,又阻我收了那孽畜在后,就不怕堕入魔障」 淙舟一听,心火起,魔祟生,对那四十几条人命她并非全无在意,只是高傲如她怎愿在狐狸面前表现出来,可纵然那四十几条命并非死有余辜,但也是活生生的人并非死物,因此硬生生的成了她心上的一结。她纵然能于平日相处时压下心结,可如今又与同样的人对招之时且被提起,一时间,此结话做劫数朝她扑面而来,让她不知如何是好。顷刻间,气急攻心,招式因而大乱致使落了下风。 红袍道士一瞧,见对方果然是稚嫩虎子,而此招攻心骤然起作用,便加剧攻势。招招直指淙舟要害。 淙舟因脑内不断想起那四十条人命,无法专心于眼前对手。而过招之时最忌分心,因而没多久,淙舟身上已是伤痕累累,衣物遍布破口。她勉强紧咬舌尖强迫回神应对,可势已落,又如何能回天 红袍道士在使剑虚晃一招后,见淙舟疲于奔命漏洞百出,趁机对上一掌。淙舟应对不及,逐被红袍道士打中,向后抛飞一丈不止,其间血雾随之喷洒,染满身下花蕊。 红袍道士随后跟上,一把踩住淙舟使剑那手,心算后援将至,逐道:「快说,把那孽畜及其妹的下落告诉我,贫道可饶你一命不死。」 淙舟瘫倒于地,左手还在悄悄掐着手诀,脸上凛然道:「你做梦。便是杀了我,又拘我魂魄,我也不会告知于你。」本想着传声回去要潋滟他们逃跑,可让红袍道士注意到了,另一脚毫不留情的踩上淙舟左手,将她手诀掐断。 痛楚自手上蔓延到脑中,可淙舟硬气的不愿出声。只想着不将潋滟她们牵扯尽此事,若是今日命丧于此,权当还命于那四十余人。 「倒是没想到你一姑娘家,底气倒挺硬的嘛。」红袍道士勾起嘴角笑说道。随即一剑刺穿淙舟右手,痛的她闷哼一声,冷汗直流:「说不说。」 淙舟不语,紧咬着嘴唇。 红袍道士抽出长剑,接着一剑又刺穿右肩窝:「说不说。」 「不、不说。你杀死我也不说。你这下三滥的道士,还妄自称为修道人。」淙舟大骂。 红袍道士眼瞇瞇笑道:「唷,还颇有精神的嘛。」从右肩窝抽出长剑,接着刺进左肩,还恶劣的转了转剑柄:「怎么,还有话要说吗贫道洗耳恭听。」 淙舟痛的眼眶红透,双眼死死的瞪着红袍道士,恶狠狠的吐出两字:「不、说。」 . 第20章 十九章 山神大人站在自家门口,有些苦恼的抚额望天。左手掌心中握着的赫然是那红袍道士送出的符鸟。 身为山神,她不能偏倚任何一方,以免干扰天道运行。可其实她早已干扰了,从她说要保下九尾狐之时,因已种下,就因着如此,才有今日小道士命在旦夕之果。可若她此刻抽身,任符鸟飞出,尚且有挽回余地,只是小道士…也还会再受点折磨。但若是她此刻便将符鸟交给潋滟,之后的果,就非她所能控制。 招摇轻叹一声,左手张开,还是将符鸟送出了。任它飞向红袍道士同伙那,其余的,只能看她们造化。 小狐狸起来时,见道士姑娘已不在榻上,想着对方说不定到后山去,便也出门晃悠悠的走向后山,只是越朝后山迈进,小狐狸越觉不安。虽说平日里,因着那些众生觅食,有时也会有血腥味,可今儿个,这血腥味也太浓厚…小狐狸起了疑虑,自当小心翼翼前行,直到接近那片平坦花田时,突然传来一阵人声,小狐狸拉着耳朵细听,只听见「你是要将那狐狸姐妹俩的下落说出没。再不说,贫道便将你打成残废。」真华一惊,脚步轻轻的朝最近的树干走去,躲在后头,只见那伤了姊姊的红袍道士站着,用长剑不知比着谁,可接下来传过来的声音让她知道是谁了。 「众生尚且有情,懂得知恩报恩,也晓得平等以待。可你这人类反倒是自以为是,无情将众生视作无物,役使如奴仆。要我将她们下落告诉你,想都别想。」下一刻,便传来淙舟吃痛的哼声。 小狐狸一听,眼泪顿时从眼中冒出,一爪紧紧覆盖住嘴,只怕一点零丁声响,惊起那红袍道士的注意,身型轻灵的转身,就想飞奔回去找姊姊。 「是谁」红袍道士突地转身瞧着小狐狸的位置。 小狐狸惊吓,不敢动作。但下一秒便听淙舟已显无力的娇声说到:「怎么,你不是自任替天行道如今总算知道作恶多端,所以如同惊弓之鸟一般,一点声响都令你害怕吗」 「我叫你再多嘴!」 小狐狸见对方注意力被引走,不敢再多留快速的奔跑回前山的居处里。 气喘吁吁的回到家,小狐狸里里外外跑了无数次,却都没见到姊姊身影,牠愣了愣,转身朝山神大人家里跑去,只见门户紧闭,小狐狸上前敲了敲,无人应门,想着山神大人也许也出门了,又不死心的回道自家屋舍里,不死心的又找了遍,却还是没瞧见潋滟身影,小狐狸心一凉,身子趴倒于地,前爪摀着脸,无声的哭了起来。 她恨着自己怎么就没同姊姊好好修练,才落的如今屡屡要靠道士姑娘救着却又无法回报。哭着、哭着,小狐狸蓦地停下,前爪大力的擦掉眼里泪水,就算明知自己去也是送死,她也做不到躲藏于后,眼睁睁让道士姑娘为她们丧命。小狐狸牙一咬,又朝后山跑去。只是离开时不忘留下讯息,告诉潋滟她们去处。 到了后山,血腥之味更盛,小狐狸化为十五、六岁的少女模样,手握着姊姊之前给她的玄华,毅然走出树林,暴露自身于红袍道士眼前。 只是这一走近,才瞧见道士姑娘倒在地上已是满身血腥,奄奄一息。真华见她如此,眼泪又忍不住的流下,盯着红袍道士的眼神越发愤恨。 「贼人,你无非想得我姊妹使役于你,有本事就朝着咱们来。」真华喝斥道。 淙舟闻声,吃力的侧首一看,见是那笨狐狸,心一急,想说话要她快跑,却又提不上气,嘴张了又张,还是说不出口。 反而是红袍道士先说了:「若非这道士不长眼,自己撞上枪口,贫道还不想花这力气。可想不到跑了个大的,小的到自己送上门来了。不亏、不亏。」愉悦的笑言。 随即招出四柄小剑,朝淙舟四肢射去,将她钉于地上。淙舟紧咬舌尖,不让自己痛哼出声,也不肯晕厥过去,拼着最后一口气朝真华大喊道:「你这笨狐狸,还不走在干嘛,快滚,我不需要你来救!我最讨厌你们了!」 真华眼睁睁的瞧着那四柄小剑直接嵌入淙舟四肢,水汪汪的双眼突地大睁,淙舟说什么她已听不见,心怒的举起剑便朝红袍道士飞奔而去。 可真华毕竟不是剑术了得的淙舟,也不是对敌经验丰富的潋滟,没多久便落了下风,处于挨打状态。 「小狐狸,你就快从了贫道,成为贫道的护法神兽,保你日后修为一日千里。」红袍道士似是捉弄真华一般,总是挑着真华守着费力的地方攻去。 真华虽疲惫,却也硬气的说着:「要杀要剐,但凭你本事,若要我投奔于你,没门。」手中长剑挥舞,刀光剑影不绝于眼。 红袍道士让她这么一说,面子大损,是以再也不留情的直攻对方弱点,不多时,真华已经累的单膝跪于地,身上布满细长剑伤。 「怎么,小狐狸,贫道乃是近日最有望飞升之人,你若跟了我,不也挺有面子的。」红袍道士长剑指着她说到。 「作梦。」真华愤恨的说着。「毋宁可自剐,也不愿屈居你之下。」 「好、很好,那你就瞧着我将你的道士姑娘修为全废,再送入人间烟花之处,让她日卖笑夜卖身。」 真华一时语噎,又要哭了。她大可一死解脱,可道士姑娘怎么办心下惶惶,怎么就不见姊姊赶来。 「怎么样,考虑的如何,小狐狸」红袍道士眼中尽是兴奋之色,他瞧得出来,那小狐狸已然受制于他了,只要那不长眼的少女道士一日在他手中,他就能得到九尾狐的侍奉。 真华咬牙狠瞪对方,头一低,就要点。 「真华,我不准。听见没,我不准!」淙舟蓦地大叫。「你忘了我跟你说的那些古圣先贤之事吗吾辈于这世间,不能轻易低头,更恍若对着这等不公不义之事,就算我死,那也是死得其所,求仁得仁。你不准给我答应,听见没。」 「道士姑娘…」真华哭喊道。 「你闭嘴!」红袍道士手一扬,又是一道小剑没入淙舟体内。转头神色凶恶的对着真华:「你到底答不答应!」 . 第21章 二十章 「你说,答应什么」红袍道士耳旁,突然一阵轻声细语传入,令他顿时全身寒毛竖起、背脊发凉。转过头一看,却见他苦寻不得的那只九尾狐如今正笑靥绽放的看着他,还说:「官人,你瞧,奴家依附着你,可好」 红袍道士鬼使神差的点了头,过去修身养性的戒令早已抛诸脑后,眼前只见那九尾狐身着一素白外袍,而内里…竟只有一件红粉肚兜,他瞧着满脸通红,却又把持不住的偷觑着。耳中只不断听见:「官人,奴家是你的。要了奴家吧。」双眼混浊的朝着九尾狐走去,伸手一揽将她抱于自己怀中,见她瞧着自己但笑不语的模样,红袍道士只觉自己拥有了天下。再抬头一看,又见金光闪烁,瑞气千条,只见满天仙佛对他作揖笑道:「贺道友顺利飞升,位列仙班。」他自得一笑,可又觉哪里不对劲,脑中一疼,思绪正待要转,又听见:「禁魂拘魄。」他神色一变,又是自得意满的抱着九尾狐,对着满天神佛回笑作揖。 真华瞧着姊姊终于赶到,总算松了口气。眼泪正要坠落时,就见姊姊笑意盈盈的对着那可恶的红袍道士说话,没多久,红袍道士似疯了一般,不停对着空中傻笑。她愣愣的看着这突变,又瞧着姊姊的模样,突然哭喊道:「姊姊,淙舟姑娘--」 潋滟本对着红袍道士使出了迷魂之法,好不容易将其魂魄给阵锁住,正要喘口气,却又听见妹妹如此哭喊,对上真华的双眼,又循其视线回头,心尖儿差点没停住。 淙舟躺在地上,双目紧闭,面色惨白,全身血迹斑斑,而胸口已没有浮动似是没气一般。 潋滟脸色跟着刷白,飞奔过去颤抖的触摸着淙舟,在感受到仍有一点跳动时,她立刻从嘴里吐出一小颗发着白光的圆球,那是潋滟自己的本命灵体,欲将其渡进淙舟口中。 真华在一旁看见了,随即叫道:「姊姊!」本命灵体乃是她们最重要的东西啊,若是不在身上,修为大损不说,她们简直与寻常人无异了。 潋滟止了止,回首瞧了真华一眼,那眼中的坚决令真华再也说不出不要两字。只得眼睁睁的看自家姊姊将她的本命灵体渡进道士姑娘口中,保住道士姑娘的性命。 真华瘫坐于地,神色恍然。今日发生之事,来的太多太急,前一刻还在生死交关,下一刻,姊姊便已将所有事情解决了,甚至还…不顾自己修为的救了道士姑娘。 潋滟管不上自家小妹的情况,待将淙舟魂魄给稳定后,才细细的由上而下,自头至脚无处不漏的瞧个仔细。没看倒罢,一看,眼眶顿时红透,差点握起剑回头杀了那个道士。只是她不停忍着,不愿妄造杀孽,只是双手颤抖的,一把、一把,小心翼翼的将钉住淙舟四肢及其大腿上那五把小剑拔起,又立刻施了法替她止血。随后将她抱起,一眨眼的工夫便从后山花田回到了自家屋舍,将她放于榻上后,立刻去掏出了从前她视之于无物,人间却百般难寻的灵药、伤药,一颗、一颗含于嘴中喂着淙舟的同时用法术将其药效催化。好一会儿,才完成喂食的动作,潋滟才松懈下来的坐于床榻旁,垂眸不知再想什么。 真华拖着同样是伤痕累累的身子刚进屋子,便瞧见姊姊失神的模样,心知肚明对方为何有此反应,却又无话可安慰,只能默默的喊了声姊姊。 潋滟抬头,这才想起自家小妹也是一身伤痕,赶紧进内室拿出上次淙舟炼的那些丹药出来一一递给真华。只是却也是默然无语。 「姊姊,你别自责了。你这模样让道士姑娘看见,她会生气的。」真华瞧姊姊那失落的模样,最终忍不住劝道。她从未看过处事从容的潋滟脸上浮现如今的神情,就好似做了全天下最不对的事情一般,尽是自责。 潋滟一愣,语气哽咽:「你不懂,我早上还跟着她到花田去,悄悄的看了她一会儿。只是没料到我刚走,就让她遭逢此劫…她命里本是无此劫数的,若非为了我,为了咱们,她又怎会落到今天这般地步…」 真华低首,又想哭泣。想起在林间听到淙舟的话语,她也忍不住的自责。若非她如此没用,差点着了那道士的道,又何需要道士姑娘拼着最后一口气骂醒自己… 「唔…」横空出现的吱呜声打断了姊妹俩的哀伤,两人的视线立即转移到榻上的淙舟身上,只见淙舟很是茫然的睁开了眼,直视前方良久后,才转过头看着潋滟。 「真华…没事吧」语气虚弱的令人难受。 小狐狸在一旁听见淙舟开口第一句话问起的便是自己,眼泪又似不要钱的拼命掉落。未说得上话,只能听潋滟温柔的说:「没事,我赶上救她了。」 淙舟无力的扬起一抹笑,吃力的点着头:「那就好。我可不想欠那只笨死了的狐狸人情。」一字一字,费劲缓慢却还是执意的说着。朝潋滟笑了笑后,又缓缓的说:「你救了我一命,咱们两清了。」说完,眼一闭,昏睡过去。 这次潋滟没有了方才在花田那的仓皇,而是先愣了下,才如大梦初醒般对着睡得不知世事的淙舟放松笑道:「你如今欠我的,可是比我欠你还多了。你可得用你这辈子来还才行。」 . 第22章 二十一 淙舟作了场没有结尾的梦,无边无际的黑暗遍寻不着出路,只听着偶尔传来道士姑娘这熟悉的叫唤声,她茫然的朝着声音那头走去,却一个不小心却跌入了燥热的液体中,鼻间喉间接是甚为难受的呛水感,让她不住咳嗽,手也不断拍打着妄想浮起。却无能为力。 「道士姑娘、道士姑娘?」 淙舟猛地睁开双眼,无神的直视前方。 身体挂在木桶上的小狐狸见连日来一直没有反应的道士姑娘,方才因自己失口念错法术因而浇了热水于她头上后出现了一连串动作,惊喜的小狐狸不断喊着对方,然后,就见对方突然睁开眼看着自己。 只是…小狐狸的小小脑袋左右摆动,试图引起注意。跟着就被道士姑娘迅雷不及掩耳的拍了下头。牠可怜兮兮的抱着脑袋。 「你晃的我都头晕了,笨狐狸。」脱口而出的是令淙舟自己都一愣的干哑嗓音。沉默半晌,又问:「我睡了多久。」 小狐狸一听,赶紧扯着前爪算了算,才说:「一旬。」 淙舟点点头。扬起一抹无力的微笑。「看来我还真是命大啊,那样的情景都能活的下来。」想了想,突然脸色一变恶狠狠的瞪着真华:「你这笨狐狸,本来走了就走了,之后为何又跑回来?你嫌命不够长嘛?我都已经忙不来了你还来添乱。下次再这样,用不着你送死,我就先把你吊在树上直到晒成狐狸干,再帮你一根一根的将毛拔起,然后在浸泡水中直到浮肿,脸都变形之后,再将你曝尸荒野。怕不怕?」 向来胆小的小狐狸听的爪软,还是努力撑着木桶边缘,含泪努力的点头给淙舟看,表达自己深切的害怕。 淙舟才解气的冷哼一声。 「没想到官人您兴致如此之好,还未沐浴完,就迫不及待的调戏真华,是想与咱姊妹来场鸳鸯戏水吗?」伴随着这声的是笑意盈盈的潋滟出现在淙舟视线中。 淙舟才刚苏醒,昏迷的日子以来即便有进食,也是吃的不多,所以如今更是无力如往常一般的回嘴。只能冷着脸看着对方。但想起方才对方的话语…淙舟神色突地变的惊慌的低下头,就见清水下自己未着一褛的身子…她扬起头,颤抖的抬起手指着潋滟。「你、你…你这该死的臭狐狸,竟然趁人之危!」 潋滟微微侧过头嘴里事不关己的撇清:「我也是为了你好。你身上有许多伤痕,如果不清理,恶化怎办?再说,咱们都是女的,你有的我也有,甚至…」说到这,潋滟低头有意无意的摆了摆胸膛,轻咳一声:「总之,我也不想看。」虽说如此,但她嘴角的那抹笑早已透露了一切玄机。 淙舟没有漏看那笑容,更让对方那刻意摆动胸脯的行为给噎的一口气不上不下哽在喉头、卡在心头、上了眉头。「你这臭狐狸!」明明是怒骂,却因为无力而显的似是女儿家娇嗔般的爱娇,淙舟更是生气。而潋滟越发的笑逐颜开。 「官人,你此刻也只能从了奴家了。」明明是无奈的口吻到了潋滟口中却变的意味不明,听得淙舟一阵面红耳赤—完全是气出来的。 淙舟咬着唇,想着自己身子都让这两只可恶的狐狸看透了...突然感到一阵委屈的进而红了眼眶。担惊后怕的心情伴随着眼泪于此时浮现。她不过是十八岁的少女,然而离开了原本无忧无虑的山居隐者生活后,短短数月间接触了与过日子截然不同的环境,之前从未有过的事情,如今却是再正常不过的令她难以承受。又是杀人、又是被杀不然就被追杀,就算是坚强如她也不是真的全然无所感…她才发现自己也怕死,更不想死的这么莫名其妙,而当时,心里期望的人却一直迟迟未出现,让她最后只能带着绝望的闭上眼… 当时的害怕还在心中打转,眼泪一颗一颗掉落在木桶内的水面上,起了点点涟漪后与还温热的洗澡水融合在一起,烫疼了自己的心。 小狐狸原本躲在一旁看自家姊姊明明比谁都关心却要伪装言语欺负道士姑娘时,还在感叹世间情字的麻烦令狐也伤透脑筋,可下一秒,却见一直都很值得依靠的道士姑娘突然就这么豪无征兆的哭了,令小狐狸顿时惊惶失措的,跳下木桶赶紧到屏风旁拉着正巧转身背对道士姑娘,正在温婉细致的替淙舟理衣服的潋滟。 见潋滟低头瞧自己,小狐狸悄悄的用前爪比了比淙舟,还用前爪置于眼前转了转做出哭泣的样子。 接着,就见一阵风掠过眼前,等小狐狸回神时,潋滟早已不在原位,悄悄转头,只见自家姊姊正温柔的抱着道士姑娘哄着她。而道士姑娘双手扯着姊姊的外衫,头靠在姊姊怀中放声哭泣。 小狐狸瞧这情景瞧得一阵鼻酸,不想再打扰大难不死的道士姑娘还有一直未曾睡好的姊姊她们之间得来不易的相处,自己轻手轻脚的离开了。 淙舟出神的盯着水面上一点一滴自己掉落的泪珠。想抹掉的动作还没做,却先让人抱进怀中。 「对不起。」 潋滟那声黯然的道歉,听在淙舟耳里,越发令她止不住鼻酸的哭泣,最后,她伸手拉住了对方的衣襟,埋首其怀颤抖。「我一直在等你出现…」淙舟鼻音浓厚,抽咽的说着。「我真的,好怕…好怕就这样死了。没来的及见糟老头一面,没来的及见你一面,就这样死了…」 潋滟抿唇垂眸不语,手上倒是不停的轻拍安抚。 「那时候,全身很痛,可是更痛的是,真华还在那,因为我的缘故而受人要挟。我只能动弹不得的躺着、听着,却毫无办法。」语音不停的抖动。淙舟回首过去的那刻,就如同刚发生的事一般,还历历在目,一一接可细数。而身上的伤口纵然已结痂,可造成的疼痛却好不了的仍在疼。 「已经够了。」潋滟低低的说着。可淙舟却恍若未闻的续言道:「我只恨我从前没好好与师父学些有用的法术…」 「够了,淙舟。真的够了。」潋滟放开她,改握着她的双肩,眼神直视着淙舟那双通红又有些狂乱的眼睛。 「我们姊妹与你非亲非故,甚至不是同族。你能为我们姊妹做到这样的地步,真的够了。就算死,那也是我们姊妹的命,与你无干。」语气冷硬尖锐。 淙舟一愣,霎时停止哭泣,嘴唇微动不知该说什么。 见她如此,潋滟语气又软下,温情脉脉的对她说:「可知道这世间还有如你这样的人在,我与真华都是感激的。反而是咱们一直连累着你,此番甚至差点害你命丧黄泉…我与真华都相当过意不去。」 「这都是我心甘情愿。」淙舟快语回道。 「为什么?」潋滟淡然问着。淙舟又是一愣。半晌,才低声回道:「这还需要问为什么吗?我瞧不过眼的事,自然会帮。更何况,你且要我如何自私的扔下你们,只为保全自己性命。」 「你是不是将自己想的太过侠义了,小道士。」潋滟语气再次冷然,此刻,连眼里都是一片寒意。「咱们姊妹的因果,又为何非要你来搅和?你看不过眼又如何?这是咱们的因、咱们的果,若无你,说不定尚能完好了结。可你曾想过若你擅自妄为,这因又如何、果又如何。」 淙舟对着这样的潋滟,只觉心颤,无话可回。 「所以往后遇见这样的事,你还是老实的将我和真华供出吧。」 「那不如咱们就此分道扬镳,形同陌路!」淙舟听见潋滟最尾那句话后,愤怒的说道。「就算那是你与真华的因果,但如今咱们早已为同路人,你又要我如何如此下作的供出你们。还是你根本从未曾将我视为朋友?若是如此,那好,便同你所说的,从此刻起,咱们就分道扬镳。」语毕,淙舟蓦地起身就要走出木桶,却又让双手按住肩膀又坐下了。 「你真将咱们视为朋友?」潋滟语气难明的问着。 淙舟却未细分,仅以为对方如字面上那般询问,因而恨恨的瞪着潋滟:「不然你以为我没事嫌自己命长?我没这么傻,也没这么博爱。因为是你们,我才会瞧不过眼、才会出手、才会连命都不顾的冲上去。可你如今竟这般质疑我。真让我后悔为什么我濒死前的那刻想起的竟是你!」说完,淙舟突地闭嘴,懊恼的眼神随后出现。 潋滟哦的一声,嘴角勾起了过往令淙舟气得跳脚的笑容,弯下身子,脸靠上淙舟:「小淙舟,其实,你想同我双修吧?」 淙舟脸皮抽动,手拿起水瓢,舀了水趁其不备得从潋滟头上淋下。「臭狐狸,你可以再不知羞耻一点。」 潋滟甩甩头,毫不在意的依旧挑眉笑着:「若并非如此,你为何时时刻刻想着我。」 淙舟控制不住的连眼角都开始抽动。「你、你,你这臭狐狸。我何曾说过时时刻刻想着你了。你胡言乱语的本事就没有一刻消停吗?臭狐狸!」随即双手拉住潋滟的衣襟,蓦地加大力气得一把将她拉入木桶中浸在热水里。自己则趁机起身出了木桶,随意的批上外袍望外跑走。 而让人如此作弄的潋滟,却丝毫不以为意,脸上还尽是止不住的笑容。 . 第23章 二十二 淙舟逃跑的过程中一边不忘手忙脚乱的将外袍拉好,免的不小心春光乍现,只是纵使如此,里头空无一物的感觉还是十分别扭诡异,所以本打算躲到后头小柴房里重穿衣服的淙舟,在从内室里那间隔出来充做澡间的隔室里出来,又经过潋滟与真华的卧房,见道那隔开内室与外厅的帘子时,本身其实虚脱无力完全因内心羞耻强使着身体动作的淙舟还想着自己总算逃过那只臭狐狸的戏弄而松了口气的欣喜掀开帘子的剎那,顿时气一泄,萎靡的身软,落进了后头黄雀的怀抱中。 早已烘干自己的潋滟,自淙舟身后怀抱着她,靠在淙舟耳旁说:「小淙舟,不愧是娇俏的少、女啊。」别有意味的话语伴随着轻挑的口吻的调戏令淙舟霎时忘记正坐在自家优雅喝茶目的不明的山神大人,面红耳赤侧首朝身后人叫道:「谁跟你这臭狐狸一样。我、我,我如今也不过刚满十八,哪像你这只活了不晓得多少岁的臭狐狸一样。」 潋滟挑眉笑而不语,先将淙舟扶至榻上落坐后,不顾淙舟那明显写着要对方离远一点的眼神,低头替她整好衣服未免有一丝肌肤外露后,才抬起头勾起对方下巴,直视着淙舟的双眼。 那双满载被看者难以名状之情的瞳眸,终令少女不自在的撇过头。 「唉,年轻人啊。」煞风景的淡雅女声使淙舟蓦地红透了脸颊,尴尬的挪动着身躯朝后方缓缓移动直至抵住木墙。潋滟则是笑容依旧的转头眼神溢满不满的瞧着她。 明了对方不满从何而来的招摇,品茗举止不变,只是轻叹。这口气是为哪般,彼此心知肚明。 气氛一时间有些诡谲。招摇与潋滟同样在笑,可眼神不一,淙舟则是倚着木板低头不知在想什么。 真华由外头走进时,不由得打了个冷颤,前爪揉揉鼻子在门口瞧瞧三个人。最后跃进坐在榻沿朝她招手的姊姊怀抱中。 招摇放下手中茶杯,轻声言道:「近日,山林间,有一身着红袍的男子到处窜出。」 潋滟不言语,漫不经心的抚着真华的背,淙舟则是诧异的抬起头盯着前方人的背影。 「不过对方倒是没有任何伤害孩子们的举动,只是…有些疯言疯语罢了。」招摇转了转茶杯,抬起头看着潋滟。「虽说,我为不干扰大道运行,而在最后冷眼旁观。但那也是在我确定小道士不会有事的情况下才做出的决定。只是我却也想不到,你竟会放过他。」 真华扬着头,瞧着姊姊。而淙舟也在等着潋滟的答案。 潋滟若无其事的把玩着小狐狸的尾巴,彷佛事不关己一般,轻声的丢出答案。「有人曾说过,咱们受到不公的待遇时,纵然不能挟怨报复。可如果放过对方,以德报怨,何以报德所以只有以直报怨,方为上策。况且,我也不想再造杀孽了。如此已是他的报应。终生疯癫对其而言比死还痛苦。」说到底,只是因为让对方一死太过便宜他,那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岂不更好 只是此番说的太过义正词严的解释让招摇脸上笑容差点维持不了的,忍不住考虑自己当初不出手任事态发展,让小道士差点死了是否错了。而小狐狸则是满眼崇拜的看着自家这位自狐祖妲己之后最有能力的狐族族长,不愧才智双全,连那些她总是记不得的内容都能轻轻松松的信手拈来。 潋滟身后的小道士,却是撇头,长发随着动作垂落身前,摆放于身侧的两手攥着双拳,紧抿着唇。只是这次抿着的,是打从心底甜起的笑意。 「那你呢,小道士。他差点让你连命都没有了,你愿意这样轻轻松松的放过他」招摇让人堵的说不出来,索性改变问话对象。只是话刚问完,就感觉到刺骨的冰寒。她不用看都晓得这视线出自何人。 招摇忍不住在心里感叹,从前那让一干天兵仙将神祉们紧追不放的九尾狐,在当时那风韵潇洒、片叶不沾、毫不留情的模样,与如今这般将对方捧在手里、护在心上就怕她受到半点委屈、伤害…要是叫从前那些众生仙神们知道,这小淙舟…只怕前途茫茫啊。 淙舟正首,对上招摇视线。沉默好一阵,才说:「那臭狐狸做什么…都是好的。」然后又撇过头,好像没说过话一样。 这姑娘家的心思与动作,瞧在山神大人眼里除了无语还是无语。而原本冰冷的视线却剎那成为暖的她都想开口嫌热的温度。 本来还想再说些甚么,可瞧着对头那一个两个的模样…山神大人最终放弃。瘪了瘪嘴,为自己难得的善良自得一阵,然后抱起茶具起身潇洒离开。 对于小道士那明显日益见长的少女情思,以及九尾狐的疼爱,招摇跨过门坎时忍不住勾嘴笑。 这世间的因缘际会,难以言明,常令人百思不解上天究竟是如何将众生的因果牵扯一起。有时,就算是违背所谓的世俗道德,却又是令人感到如此愉悦的幸福,这也是因果令人玩味之处,是福是祸,不到头,谁也不能知晓。招摇垂眸,恰巧一阵清风抚过,尔后,她的笑容越发明媚。 只要无愧于己,不伤他人,纵使一世猖狂又何妨。 . 第24章 二十三 经过好些时日的休养调理,淙舟其实早就好的七七八八了。早在当初她昏迷的那十天之时,潋滟与真华得宜的疗伤与照顾就已经使她好的大半。只是那两只大小狐狸在她清醒而伤口也愈合大半的而今,依旧三令五申她不准随意走动,仅能于自家屋舍周围不超过她当初下的禁制范围内活动。而下山采买、上山采药、家里洒扫煮饭此等诸多大小琐事,都由那两只狐狸以及…新冒出的住客一名接手。 淙舟坐在自家门坎上,一只手靠在腿上撑着脸冷冷的瞧着眼前,当初那将她砍的只剩半口气,而后让潋滟给搞的疯癫的…据从他身上找出一快玉牌上标明的身分是九琼,如今让真华简称阿疯的那位红袍道士,假清高的对一只正巧跳过自家门口的兔子要牠对他表达敬意。 「吾乃百年来唯一白日飞升,张眼能开山合,闭眼且碎虚空的…」阿疯转过头,看着淙舟。 「阿疯。」少女冷冷的回他两字。 然后见阿疯转回头对着兔子继续说:「阿疯大仙是也。你这小小兔精,可要入我门下?」 白兔追随着也是正巧飞过的蝴蝶,翩翩然蹦跳离去。阿疯傻站在那瞧着白兔离去,直到白兔身影跳入树丛之中,再也瞧不见后,回身落坐于淙舟一旁,学着她的模样坐着。 淙舟扯了扯嘴角,觉得如今这副情景真是诡异,偏偏又是自己造的孽。 几日前,她因觉得的有些无聊,而偷偷出了禁制至附近林里散步。只是日子过的太过闲散,她随意的穿著潋滟替她备置的女装,木剑手镯通通没带的便出门了。然而过去她总是一身装备出门时,常常都是平安无事,那日,她正巧什么也没带,却就如此不幸的遭遇了刚从别座不属于招摇管辖的山头跑来,因而还没被告知本山有不能惹的凶犬存在的猛虎型山魅给盯上了。当时淙舟还一边想着自己难到是被糟老头给下了诅咒才会从刚下山到现在就一直在找死,一边不忘逃跑动作,结果很不巧的因为太过分心而让根比她腰还粗壮的树干绊倒。她连惊恐都还来不及表露的看着那丑陋的山魅惨兮兮的张着大嘴垂涎笑着朝她靠近,然后又突然莫名其妙似是被打一般的望后飞。 淙舟回头一看,就发现红袍道士站在她身后,神情正义的对着那山魅飞走的方向看着,接着低头对她露出她从未在他面上看过的纯粹笑容说:「小妹妹,你没事吧。」 接着,她就领着他一同回来了。当时她对着皱着眉的潋滟还有警戒的真华说:「他救了我,我们两清了,谁也不欠谁。」而潋滟在观察几天,确认过去不可一世的九琼真人如今的傻子没有对她们姐妹露出如从前那般的渴望表情,并且还傻呼呼的将淙舟视为需要保护的普通少女总是紧跟着都让潋滟看不顺眼的阿疯毫无威胁后,老谋深算的臭狐狸让他自个儿在小屋旁又自己安了间房间住下。所以如今,他们比邻而居。而阿疯做为食客负责的便是上山砍柴下山卖柴回家充作看门等行当。 淙舟想着想着,不禁靠着门边,右手遮着眼,无语问苍天。怎地,因果循环竟是这般…令人哭笑不得。 「小道士,今日倒是挺悠哉嘛。」招摇一如往日的闲凉口吻与一如往日的招呼句子。 淙舟放下手,懒懒回声:「大人您不也是?坐卧山林,品茗煮茶,清风围绕,鸟鸣耳边。只怕这世上再没有神仙比你更快意红尘的了。」 「呵呵,的确是快意红尘。只不过呢,你可有地方说错了。我今日,不品茗,品酒。」 招摇此言一出,淙舟侧首瞧了一眼,只见对方手里捧着个有残缺却不损容量的瓮。 「猴儿酒听过吧?我那做山大王的孩子送来的。过来一起尝口吧。」那张总是摆在外头的石桌上立时出现三只酒杯,招摇捧着瓮小心翼翼的倒着,替每只酒杯斟上八分满。淙舟也不推辞的起身,而一旁的阿疯也学着她起身,跟在她身后一起到了招摇那张石桌子旁,拣了个位置坐下。 淙舟一口就豪爽的饮尽杯中物。放下酒杯,接着立刻趴倒在桌上,醉过去了。阿疯只喝了一口,就有模有样的学着淙舟也趴倒在桌上。 两人刚醉晕过去,潋滟便背着采药竹篓带着真华回来了。刚踏入禁制内,便瞧见自家淙舟醉倒在山神面前的狐狸脸色突地僵硬。冷硬的将背后竹篓放在门口,抱着真华,摇曳生姿的朝招摇那走去。 「别、别,你别摆出这模样、姿态。我只是今天恰巧得了一瓮猴儿酒,所以请你家小道士与她的随淙喝了杯罢了。谁料的到,她酒量竟如此差劲,一杯倒。」招摇见潋滟笑的明媚的模样,立刻将原由解释个清清楚楚。 潋滟站在淙舟身后,挑眉。招摇马上将淙舟的酒杯又斟了八分满后递给她。潋滟举起酒杯,姿态优雅的先轻抿了口,才又仰头饮尽。之后又是面不改色的说:「好酒。」 「是吧。」招摇笑瞇瞇,颇为自豪的说到。接着,她指指淙舟。「要带回去了?」 「不然呢?」潋滟白了她一眼。先将真华放下,让牠自个儿走着,自己则是扶起淙舟,让她靠在自己怀中,转身便欲离去。 只是才刚转身,却又让招摇喊住:「那这人呢?」指了指一旁的阿疯。 潋滟淡然道:「就让他留在那吧。」 「你还真是无情呀。」招摇笑着指责对方。 潋滟毫不在意,脸上的笑容变成似笑非笑的模样。「我当初说了,以直报怨的不是吗。他伤了她,甚至差点让她命丧黄泉,我没杀了他已经够宽容了。只不过…她就是太心软。」说到这,潋滟叹口气。似是宠溺,又莫可奈何的复杂心情道:「可也就是她这心软的性子,才会让她做了这么多傻事。改不了,我也不想让她改。所以,只要在不伤害她的前提下,我都会依了她,就如同此次将他带回一样,但也仅只于此。」最后那句话说得颇有他意。接着转身,头也不再回的离开了。 招摇笑着摇摇头。情字令人心软又令人残忍,做尽百般不何己意之事,也只为求心上人一笑。这点,如今竟然在那九尾狐的身上体现的分毫不差。 又瞧着桌上那遭人抛弃不顾的睡人,招摇再次摇了摇头,一挥手,阿疯身上多了件披风。 上天都是有好生之德的吧,所以才有这样的因与果。 . 第25章 二十四 潋滟让淙舟趴在自己的肩上右手环住她的腰,毫不费力的将对方从山神那带回。只是在踏进家门时,本以为醉晕的人,却突然睁开了眼,接着一把将潋滟推开。 淙舟双眼明亮,毫无醉态,身型稳立的站在木桌前,指着门口的潋滟。「臭狐狸,我要对你下战帖,跟我决斗。」 早两人一步踏进家中的小狐狸,站在淙舟身后的木桌上,满眼疑惑的越过淙舟看着自家姊姊。 被挑衅者似笑非笑。「决斗?你确定?」 「没错。」伴随着话语的是她手中突地多了把木剑,而木桌顷刻间碎裂,措手不及毫无防备的小狐狸掉落在地,自木块木屑中狼狈钻出,抖了抖身体,可怜兮兮又埋怨的看着道士姑娘的背影,要劈也不先说一声… 潋滟扬了扬眉。「好啊,那可有赌注?」瞧着淙舟露出疑惑的表情,似是不解。她总算笑着道:「你既找我决斗,我大可不必接受,而你为了说服我接受,自是有所赌注不是吗?好比,若是你输了,便要听我话一天。」 真华在后头看着、听着,嘴角学起了淙舟每次无言以对时的抽动,连牠都觉得似乎看见自家姊姊身后不小心露出的狐狸尾巴… 自从被八卦的山神大人给强迫八卦后,小狐狸偶尔面对自家姊姊与道士姑娘俩人的对话时,总是很容易的便想的太远… 真华甩甩头,要相信自家姊姊是温柔善良的狐狸啊。虽然心很虚。 淙舟恍然大悟的点点头。「好,我输了,便听你一天话,可若你输了,从今以后就不可以再欺负我!」 潋滟噗哧一笑。「冤枉啊,官人。奴家心疼你都来不及了,怎会舍得欺负你呢?」说着说着,向前一步身躯柔若无骨的就要靠进淙舟怀中。 小道士立时面红耳赤的退后一步,并且正气说道:「你现在就再欺负我啊,臭狐狸!咱们现在就开始决斗,我一定要赢你!」说完,拿起木剑便朝前砍落,而潋滟也不慌不忙的退后一步。 「官人,你怎能不给奴家一点准备时间呢?只要是你,奴家什么都会愿意的啊。」潋滟边闪边笑着说,轻松的将道士自家内引自门外,并且毫不将这决斗看在眼里,依旧故我的口头调戏对方,激起淙舟怒气。 「臭狐狸、可恶的狐狸、笨狐狸、讨厌的狐狸。」淙舟果然气的毫无章法的乱砍,只顾着口头叫骂泄气。 真华站在门坎旁,无辜的看着两人儿戏的决斗。姊姊和道士姑娘打是情骂是俏她懂,为何还要连她一起骂进去。她真的真的不笨啊… 「唉呀、唉呀,年轻真好啊。」山神大人突然出现在真华旁边,坐在门坎上,捧着茶杯,似是欣羡的说道。「我瞧啊,你姊姊并非单相思。你看看小道士,口头骂着,可心里,疼着呢。否则怎么砍了这么多下,却没有一招有打中呢?那小道士道术不行,可却使的一手好剑,伤你姊姊一下还是可以做到的。」 真华捂着耳朵,完全不想听山神大人说话。她可没忘记上次的惨痛教训。双眼依旧紧盯着正交战的两人。刀剑无眼,纵然两人都无心伤害对方,可恍神是大忌,越是想着对方越会专注。只是下一秒,她错愕的看着自家姊姊趁着道士姑娘没注意脚下的时候,悄悄使出脚绊倒了道士姑娘,还那么巧的一个踉跄倒进她怀中。又看着姊姊”不小心”的将木剑打远,然后顺理成章的抱住了小道士。 真华低下头,没脸见众生了… 潋滟笑意吟吟的低头看着淙舟:「怎么,认输了吗?」 「可恶,臭狐狸你使阴招。」淙舟是正直但不傻,一连串的动作早叫她明白了都是眼前的可恶狐狸诡计。 「兵不厌诈。」 「你是狐狸不是兵。」淙舟耍赖似的反驳。并且挣扎着要离开她怀中,只是对方那太过劳固的拥抱令她根本无法动作。 潋滟笑看着淙舟,不语。那宠溺的模样看的淙舟一阵脸红,停住一阵,然后又像是想到什么,突然抬头双手固定住对方两颊,猛地吻上去。 「啊。」做为看客的山神笑容可掬的表示,这幕是近来最好看的。 「啊--」做为看护的小狐狸惊声。 接着,就见淙舟又晕睡在潋滟怀中。而潋滟一脸难以形容的表情瞧着淙舟的站在那。好半晌,潋滟才淡淡的看了山神一眼。「你是故意让她喝酒的?」 山神马上摆手。「没,你知道我不会去算天地命数,真的是刚好孩子们送酒来,我请她喝罢了。」 潋滟点点头,垂眸。「她将我的本命灵体渡还给我了。」嘴角的笑,似乎又是可惜却又放松。 「这样不好吗?什么也不欠,感情才会更纯粹。」山神大人多嘴的答道。 真华在一旁才恍然大悟。 潋滟转了转眼珠。「也是,反正她是逃不出我手掌心的。」 . 第26章 二十五 淙舟此刻蜷缩靠在外头榻上的角落,手紧抓着衣襟,眼神略微惊恐可表情却仍旧倔强的对着不断朝自己靠近的潋滟说:「我才没有答应过你什么听你一天的话。不要过来!」 下午她喝了山神大人递给她的什么猴儿酒,结果一杯就醉倒了。直到方才清醒时,坐在她床榻旁的潋滟淡淡的丢出一句话:「你下午吵着要跟我决斗输了,所以根据赌注,你要听我一天的话,就从此刻开始,到明天的同意时辰吧。」 她那还有些昏沉的脑子根本尚未完全了解对方在说什么,下一刻,潋滟突然转过真子来,一把要拉开她的衣襟。 也因此才有如今这副山霸王逼迫良家妇女的情景。 「我说啊,你姊姊为什么总是要用这种方式呢好好的跟小道士说不就好了。」 真华看了一眼莫名其妙又出现在自家家里的山神大人,一边坐在木桌旁指挥着阿疯使出冰系道术,然后将碎冰填入摆放在桌上的三个大碗里,一边笑意吟吟的只手托腮看着那厢姊姊与道士姑娘的情景。 小狐狸默默的在长凳上退了一步,离山神大人远一点。 没有人回她,招摇也不在意,自得其乐的又说:「还总说小道士口不对心,瞧她不也是甚至还恶质的常常欺负人家呢。莫怪下午醉酒的小道士会拉着她做那什么决斗。」 小狐狸又默默的退了一步,她刚刚瞧见了自家姊姊朝这看了一眼。 「啊,够了够了。」山神大人忙得不亦乐乎,见碗里的冰屑已堆栈到一定高度,立刻要阿疯停止。接着翻手拿出一个香味四溢的小罐子,打开上头的盖子,小心翼翼的在三碗冰的顶端淋上。「这是我孩子以前拿来的花蜜。最近天气热,吃这最消暑了。呢,一人一碗,勺子在这。别客气啊。」倒好花蜜后,将剩下两碗各自推到桌旁的一人一狐面前。招摇还特地递勺子给小狐狸,让她用两只前爪拍住。 潋滟听着身后那道总是云淡风轻的声音眉头有些聚拢,可对着淙舟却依旧笑的如大街上调戏妇女的纨裤子弟。「怎么,你自己答应的事还想反悔吗那可是你硬拉着我要决斗的,赌注也是你下的。」 淙舟脸色僵硬,不敢置信。她怎么可能做这种事。而在木桌旁一直关注她们的小狐狸听见姊姊理直气壮的那番说词,开始怀疑自从她们在那小村落遇上道士姑娘后,乃至后头使计将人骗回谷中,到如今这番情景…她姊姊都早有预谋 小狐狸甩头,自家姊姊是天纵英才、品行俱善,绝不会做出如此阴险之事。大概吧… 牠遥想往后族中长老若是得知此事,并且看见如今姊姊的模样时,那情景…真可怕。 「所以你就快从了我,把衣服脱掉。」潋滟理直气壮的说着。见淙舟不动,还主动伸手,但马上就让回神的道士姑娘给拍掉。 淙舟不经意看见后头围绕着木桌吃冰吃得不亦乐乎的山神大人,眼角抽动的又看向潋滟。「天气这么热,泡什么温泉。而且为什么我要同你一道。」自从上次在树林中泡温泉上当,被眼前这臭狐狸带回谷中以后,她现下对温泉的戒心超乎一般。 「唉呀,官人,你怎么这么说呢,奴家当然是为了伺候您沐浴更衣啊。难道,你如今已厌弃奴家了吗」潋滟拿起许久未出现的白色丝帕擦拭着毫无泪滴的眼角。 淙舟这次连嘴角都一起抽了。「你这臭狐狸,家里这么多人,你还好意思说这些浑话」 「那么官人意思是,没人就可以说」潋滟突然摆出一副好问的表情。 见自己的语意让人曲解至如此,淙舟大骂:「是都不准说!臭狐狸,我都替你不好意思了。再说,那只笨狐狸还在后头,你如此没有姊姊模样,要如何于妹妹面前竖立榜样。」 潋滟眉一挑,似笑非笑。随及一手抓住淙舟,消失于众生面前。 「欸,这也太快就结束了吧。」不满足的山神大人敲碗公道。 阿疯没有任何反应的继续吃冰,甚至还嫌不够的又学着方才山神大人教着的样子,再造了些冰屑。 小狐狸愣了愣,又抬头看着桌上那碗晶莹剔透的冰,最后跳上桌也开始吃起来。 反正族里那些长老都对姊姊言听计从,就算姊姊同道士姑娘一起了,应该也不会有反对声吧。 而消失的两人,此时以出现在温泉旁。淙舟一站稳,立刻后退一步远离潋滟。「你这臭狐狸…」 「官人,来,奴家替你更衣吧,快些下去。」潋滟笑了笑,朝她走去。「别害羞了,你昏迷不醒那几日,哪天不是我替你沐浴更衣呢。你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奴家早看个遍了。」 淙舟脸色红润,想在往后退,才惊讶的发现…自己动弹不得。她马上瞪着潋滟:「你这阴险的臭狐狸!」 「你都这么说了,我不如你意岂不是不好意思」潋滟无所谓的耸肩,接着三两下将淙舟衣裙扒光,然后扶着无遮蔽物,正面红耳赤的某人进到温泉中。 甫进温泉,淙舟便发现自己可以动作了。只是想到方才的事情…她愣是梗着一口气在喉头,心不上不下的。故也忘了如往常一般气得跳脚,指着潋滟大骂。而是如小女儿般的全身躲进温泉中,不敢看人。耳中听着身后的稀稀疏术的身音没有反应,直到听见落水声,她才睁大眼却不敢回头。 「怎么了,小淙舟,害羞吗」 潋滟的声音突然在淙舟耳旁出现。吓的她僵直身子不敢乱动。却还是结巴回嘴:「谁、谁害羞。你有的我也有,有什么不能看的。是我不想看而已,臭狐狸。」这番听起来如小女儿家娇嗔的口吻听的潋滟笑意连连的一把尤后头抱住了淙舟。淙舟更是吓的想挣脱,只是在一阵异样的感触自背后传来后,她又马上停下。只能僵着任由潋滟抱着,连话都说不出来。 淙舟欲哭无泪的想着,她到底是做了甚么好事,还是造了哪个十恶不赦的孽,非得让上天派这只臭狐狸这样欺负她… . 第27章 二十六 氤氲缭绕的山泉之中,本就炽热的温度,如今更因对方的孟浪举动,使的淙舟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咬着唇,以不变应万变,僵直着身子任由对方抱着。 潋滟起先只是环着她的腰身,可瞧淙舟没有反抗,嘴角笑意越发张扬,手掌也缓缓向下。 察觉对方越发过分的举动,淙舟无法在忍受下去,恼羞成怒的使着两手将潋滟的手掌按在腹部处,怒骂:「你害不害臊。」可或许因为太过娇羞,脱口而出的音调软绵无力,反似欲拒还迎。 潋滟听出来了,先是抿唇一阵,忍住了满腔笑意后,才低头于淙舟耳边暧昧道:「你的身子,我有哪里没有看过?依你们人间行事,我该对你负责。所以你何必害羞呢,小淙舟。」说完,还恶作剧的轻舔淙舟耳根。 淙舟因这举动,满腔羞意顿时转化成怒火,也顾不得羞耻不羞耻的转过身,恶狠狠的踩了对方一脚。「你、你这臭狐狸。谁要你对我负责。看身子也不过是权宜之计,更何况你我都是女子,有何分别。」可一说完,瞧见对方同样为着一缕的身子,尽管不惯在心中告诉自己,咱们都是女儿身有啥好害羞的,淙舟的志气依旧立时消退,再次转回身。 瞧她这副模样让潋滟真的忍俊不住的笑出声了,至于脚上那不痛不痒的力道,她直接无视。这阵笑声听在淙舟耳里是又气又羞,却又毫无办法。 好不容易等到对方笑完,却又再次轻薄上自己,淙舟这次已经打定主意不做任何反应。可待对方手又再次覆上自己腹部后,她还是想开口大骂,却又只能强忍着。只是没想到,潋滟的手倒是乖乖的不再动作,可接下来,腹部却冒出一股热流。 淙舟一惊。「臭狐狸,你在做什么。」 「你既不愿留我本命灵体,我只能用这方法替你疗伤。」潋滟淡淡回道。 「谁要你替我疗伤了。我自己的情况我晓得,这伤,不过只需在三、五日即可痊愈,哪需你这般劳心劳力。」淙舟口气不好的回道,然后又想起方才对方所言,她皱眉又说:「倒是你。你修行如此之久,难道不知本命灵体是妖族最重要的东西吗。怎能如此随意给人。若要是我没发现,或我是歹人,你可知你修为会如何吗?」 「若不是你,我又怎舍得。」潋滟不以为意轻笑。「比起你一条命,我的修为又算什么。」 淙舟眉头越紧,听闻对方如此不重视的回答,她内心蓦然升起不悦,是以口气也越发严厉道:「你怎能如此看待?你修道,不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登仙路?如今却又这般轻易让渡修为,你可知对你自身有多大损伤?」 潋滟并未因她语气有所不满,反而是放开了右手,仅留左手于腹上,接着抬起右手轻轻的转过她的头,与她直视,妩媚道: 「小道士,你这是在担心我?」 淙舟本就让热气熏的红润的脸庞如今更是看不见一丝白,口气凶狠道:「谁、谁担心你啊。」 潋滟挑眉轻笑,缓缓说着:「可不就是我眼前人吗?」见对方似要开口,她立即先声夺人,可口吻却淡然的好似言语非从她口中说出一样的道:「你以为我在说笑?若不是你,我又怎舍得。你难道未曾听过,有舍才有得?今日,我舍的不过是半身修为,却可换来你一条性命。来日,就算要我散尽修为,打回原状,只为了救你一条性命,我也是愿意的。」 「你…」淙舟说了个字后,就不知该如何接下。只是听闻对方如此言与后,鼻间迸发的酸涩,与眼眶内逐渐聚起的水珠,使她低首只因不愿给对方瞧去了,直至乌黑长发掩盖了清秀的面容,将一切情绪都埋藏。「这…值得吗?我与你,不过萍水相逢。」低声说着。可就算如此,语气中的哽咽却还是露了馅儿。 「那,你百般维护咱们,连命都不要了,又值得?」潋滟尾语扬声,扶着淙舟下巴,不让她逃避。「怎地,你能为我们做到这样,我却做不得了。」 「这,这不能如此混为一谈…」自知无力的反驳后,便想从她手里挪开下巴,无奈全身让人抱着,而害羞的情绪又不断滋长蔓延,她只能动弹不得的无法抵抗。最后便是淙舟咬着唇,一脸倔强不服输的神情,却又红着眼眶泫然欲泣的模样。 潋滟瞧着瞧着,心突地重重的跳了一下,进而不经意的松开了手。淙舟立刻转回头,再次背着她。 两人一时间无声沉默。唯有偶尔掠过山间的鸟鸣响彻林中。 好半晌,潋滟才又将右手覆回淙舟腹上,身子顺而靠上她的背,紧密贴合。臻首垂落淙舟肩上。「我修道,并非志在修仙。只是当年我的姊姊妲己,那道孤立在月下的身影一直牢记在我的心上,我便想知道,究竟是为了什么使她不顾一切的想修成人身。又何故,她在功德圆满大成后,便离开狐族,从此居于人间,留连忘返。」顿了顿,才悄声说着:「而今,我想,我或许明白了。」 淙舟当然听见了。但她默然不语,不问也不附和,只是低着头,瞧着下方的泉水因着自己身上的水珠掉落而泛起的涟漪,渐渐增长、扩张,影响着他方,最终融为一体,再也分不出哪颗水滴扰了一池泉水。 她慢慢的勾起嘴角,洒然一笑。纵然因与果,大抵也是如此吧。谁为谁又何苦分的如此清楚,她身上本是来自泉水的水珠,而水珠又掉落泉中激起涟漪,谁因谁果?就好比她与她们,早在山脚下那小村落,她因担心众生有恶意致使村民受扰而去拜访那刻起,她们便已密不可分了。 如此,情生,是否理所当然? 「潋滟,我很喜欢你。你是好人。」淙舟首次认真的夸赞她。可因背对着对方,所以潋滟在听闻她如此说后,那缓缓扬起嘴角,抿着唇难得笑的害羞的模样,淙舟未有幸得见。 「但,别再这么做了。我晓得你看重我,只因我视你姊妹未有分别。我可失了性命,但那无妨,人生但夕祸福、生老病死乃是常情。但你不是狐族之长嘛?你若视自己命如草芥,那狐族往后有谁来带领。」 本来温情的笑容因淙舟这般发言而冷下,潋滟在心中无奈的叹了气,怎么这人就如此不解风情?难不成九尾狐的魅力已沦丧至此?可下一秒,她便又如往常那般娇声笑道:「狐族自有下一任族长带领。但你不同,你可是我要负责之人,咱们尚未双修体会那极致之欢,又怎能让你归去。所以说,小道士,你就快从了我吧,免的来日后悔。」说着说着,原本覆在腹上的双手开始不规矩的各往上下移动,而淙舟听的一阵脸色青红皂白,接着勉力将身上那两只手拉开,转身推开潋滟。 「你这臭狐狸,难不成九尾狐都如你一般放荡吗?」淙舟气的指着她骂。 「身为修道者,你岂会不知九尾狐的评价?」眼含春意的勾人。 淙舟没被勾住,反而是越瞧越生气的上前一步,伸手不留情的蹂躏对方吹弹可破的脸蛋:「可恶,你这臭狐狸,不准你露这表情。太讨厌了。你也不准露给别人看,听到吗。臭狐狸!」 「当然不会了。官人,你才是奴家此生依靠啊。奴家只会好好侍奉你,其余人可从未进奴家眼里呢。」潋滟任由对方举止,但不忘回嘴。「不如,趁着如此良辰吉日,正好咱们又都已褪去衣衫,正好双修。何如?」半真半假说着。 淙舟一听,先是愣了下,随后使出力气将潋滟推倒于泉中,自个儿趁着对方还未站起的时间,绕过她,跑至岸上,随便套上衣裳的跑走了。 潋滟独留于原地,瞧着她的背影,又是无奈又是温柔的笑着。 就算今日没有达到原先要的目的。可起码,她知道了,有情的并非只她一个。 . 第28章 二十七 淙舟手忙脚乱的拉着还未完全穿好的衣服跑离温泉,直到再也感受不到热气时,才停下来,然后,错愕的对着四周阴暗的树林发呆。 过了好一阵子,才扯了扯嘴角穿好儒裙,接着从地上捡起一根树枝,朝空中一丢。随着树枝摆首,由上至下,看着细长那端所指的方向,默默的朝右方走去。 树林郁郁繁盛,白日里遮凉的树下,在此刻阳落月升之时,因叶与叶覆盖于其顶上而显的阴暗静谧。只是偶有风动,吹进几缕月光。伴随着微弱的光线缓步于林里,淙舟倒也不觉害怕,只是走着走着,她突地觉得有些不对劲。 停下脚步,左右一瞧,才发现,原来是太过安静了。 居住在这山上的日子里,由于山神大人的照料,所以众生们都会干脆的避开她们,免的发生什么事情,只是虽然会避开,但偶尔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也还是会做,断不会如今日这般,真的连个鬼影都瞧不着。 眉头微微蹙起,眼皮却也同时开始跳动。淙舟想了想,还是举步向前。又走了一阵,当她都略觉疲累之时,前方视线赫然开阔起来,树林在过去点,出现了一片平坦的草地。 她加大加快步伐,几步便踏出了树林走进草地里,视线中也同时出现了一团白绒绒的东西。淙舟顿了顿,本就微蹙的眉头霎时间聚拢毫无间隙。之后,像是下定决心一般,走至那团白绒绒的东西前,蹲下摸了摸后,又一把抱起来。 「猫?」淙舟疑惑的自语。山里虽说什么鸟类兽类都有,但…猫?怎么想怎么诡异。只是虽然如此,怀里这只白色小猫如今奄奄一息的情况…让她就算感到不对劲,却也无法眼睁睁看着她在自己怀里死去。只是此刻玉镯不在身上…里头那些过去炼给众生用的丹药也无法用。 她一急,不小心喊了潋滟两字。 「怎么了?」潋滟的声音从她后方出现。 淙舟一愣,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怎么可能自己喊了潋滟,她就真的出现了。可当那三个字又再一次出现在她耳中时,她不敢置信的转过头,眼里映出对方的身影。可兴许是太过讶异,没注意到潋滟在瞧见她怀里那小猫时,脸神剎那的僵硬。 潋滟很快的回复正常,似笑非笑的看着她问道:「怎么了?小淙舟想我了吗?」 淙舟抽了抽嘴角,虽说平时她也是这般不正经,但想到刚才自己与她在温泉时的情景、以及自己竟然喊了对方的名字,而她在月下的模样…就算不愿意承认,但淙舟还是不得不认同九尾狐的魅力的确无与伦比。 视线不经意与对方对上,淙舟顷刻间脸颊红透,又见道对方脸上那抹笑,她恼羞的用力踏了下地:「谁想你。你、你在这干嘛。」 「因为我听见小淙舟叫我,所以便来寻你了。」潋滟笑意越发浓郁,然后朝对方伸出手。「走吧,不是要回去吗?快吧,不然迟了便不好了。」话中有意的指着。 淙舟点点头,只是想到要牵着对方的手…一阵尴尬的撇过头,左手却毫不犹豫的覆盖上。 回到家后,淙舟立刻将怀中的白猫交给小狐狸,随后又从玉镯中拿出一瓶又一瓶的丹药递给变成人型的真华。 「这些都是给牠服用的。一日一粒。」说完后,见真华点点头,才又低头从手镯中拿出一罐形状与之前瓶子不尽相同的紫色小瓶。抬头看着潋滟。嘴张了张,欲言又止。 潋滟倒是主动先开口:「是要我替她再造本命灵体?」 淙舟看她许久,方才迟疑的点头。之后又补上:「但你之前伤势…」 瞧她犹豫不决的模样,又听出她语中的关心之意,潋滟挑眉,倾身靠近淙舟。「小淙舟,你在关心我吗?」 让这突然拉近的距离,吓了一跳的少女道士,立刻大声斥责对方:「你、你,谁在关心你,臭狐狸。谁要关心你这臭狐狸。」只是开头结巴的口吻显得无力。后头又像是掩饰般的补了句:「我只是怕你伤势又加重,让我本以停滞许久的历练,又得再延一阵时日。」 潋滟噗哧一笑。「这哪是什么问题,咱们姐妹同你一起历练不就得了。说的是不是啊,真华。」 真华规矩的坐在离她们俩最远的位置,手里安稳的抱着白猫,瘪着嘴双眼透露着无辜不敢说话。实在是道士姑娘的眼神很可怕啊… 见她没有答话,淙舟才转过头来瞪潋滟。「谁要你跟,臭狐狸。伤既然好了,就赶紧带着你那笨狐狸妹妹回你们那个青丘之国去,少在人间淌浑水了。」 「那可不行,奴家还没服侍官人您了。」潋滟伸手摸了淙舟脸蛋一把后,摀嘴笑着说道。 淙舟措手不及的让人调戏后,脸蓦地胀红,然后将那紫色瓶子朝潋滟丢去。「臭狐狸,谁管你伤势好不好。讨厌死了。」愤怒的起身离去。 真华依旧乖巧的坐在离战场最遥远的位置,只是眼神透露出害怕的看着姊姊笑的一脸得意,以及道士姑娘气冲冲离去的背影。为何她每次都得在场看不想看的戏,而且每次都受波及挨道士姑娘的骂...。 最重要的是,自家那笑的一脸偷腥的姊姊好可怕啊…。 . 第29章 调查~(这是骗更新么?) 调查~ 作者姑娘最近和朋友商量一个新文设定如下: 圈养妖精,主角(都市小白领兼职抓鬼饲养员)是一个有圈养妖精能力的孩子,但是她不只是饲主,也是作为备用饲料的存在……饲料啊……饲料…… 在妖精的饲料没有的情况下,饲主只能舍身饲……妖精…… 而她圈养的一批妖精各种想要吃掉自家饲主的故事…… 至于饲料…… 1、唐僧肉式(那个非常血腥的割肉,或者就连渣都不剩了) 2、血食(吸血鬼式) 3、精气(唔……这个很邪恶……=。=现在是河蟹横行时期……要小心……) 以上~~~诸位觉得哪个好呢?(可以留言别的新形式) PS:请各种提出自己的建议吧~~!! 于是又PS:作者姑娘出于良心建议,3得慎重TAT,再于是……大家请各种提建议啊~~~!! . 第30章 二十八 灿阳为浮云遮掩的凉爽午后,难得所有住客都未外出的日子。小狐狸懒洋洋的趴在房前不知从哪掏出来的竹椅上,看着阿疯对着道士姑娘带回的白猫比手画脚说要牠入自己门下。 本是缓步慢行的白猫,遇见了挡在身前的阿丰,仅是瞟了对方一眼后便冷淡的撇过头,掉转回身,朝着屋子这方走来。阿疯也不气馁,又绕到牠前头。白猫也再次转向。一人一猫,如此举动重复无数次,似是不嫌腻般的乐在其中。 「蒲曦似乎恢复的挺好的。」淙舟不知何时出现在竹椅旁,双手抱胸,看着他们说道。 「姐姐那晚,耗费不少心力,好不容易才将蒲曦的本命灵体给再造起。所以牠才能恢复的如此之快。只不过,修为却无法补起。」小狐狸用爪子抓抓前额,抬头对着淙舟解释。 那晚,淙舟走后,潋滟先是让白猫服下了紫色瓶里的丹药,便抱过牠,渡灵传法。只是…纵然潋滟本事不小,可再造本命灵体这事,本就是逆天而为。所以潋滟也耗费不少心力。好不容易,没有一丝差错的造起后,潋滟将白猫递给真华时同她说了,这猫往后就叫牠做蒲曦。 虽然疑惑当时姊姊的神情,可真华也还是乖巧的 淙舟点点头。静了一会儿,突地手中出现一白瓷碗递到真华眼前。「呢,拿给那只臭狐狸。」 真华不解的瞧着她。 少女道士如方才白猫遇见阿疯一样的动作,撇过头说道:「这是我前几日去林中散步时偶然得到的聚灵草。方才我再不小心丢进了锅里,所幸就熬成药汤,给那臭狐狸用,免得糟蹋。」 真华一副恍然大悟的点点头,然后忍不住用前爪掩嘴偷笑。虽说她不懂草药,可前几日同姊姊上山采药时,也多少明白如这等本不是人间该有之物,岂会如道士姑娘所言那般轻易便能得到。 真华似乎有些能理解为何姊姊总爱逗弄着道士姑娘了…虽然这么说相当失礼,可瞧着道士姑娘明明一心为她们着想,却又总是口不对心的想尽办法掩饰,那情景…怎么瞧怎么有趣。 明明就是如此温柔、善解人意甚至相当善良的人,却不愿从他人口中闻得如此评语,而总是使着性子伪装骄纵。虽说如此,却偏偏让人不觉厌恶,反而更愿意与她亲近。这世间太多伪装着善意实际上却包藏祸心的众生,而如道士姑娘这般刀子嘴豆腐心的真正良善之人…每次遇上,都犹如惊喜一般的由衷感到愉悦。 只因明白了,纵然这人间再怎样纷杂、世道再如何不明,却依旧有着像她们一般温柔的心情而不至对众生失望。 「你再偷笑什么,笨狐狸。」突地让人一把由尾巴抓起的小狐狸,措手不及,惊吓的在半空中不断挥动着两爪,直到转到面容转到淙舟那面与其对视,才噘着嘴无辜的看着她。 「还装笨狐狸,我教你的那些四书五经你不好好学反而越来越像你姊姊。」说到这,抬手弹了小狐狸前额,瞧牠果然又疼的摀住额头,泪眼汪汪的模样,嘴角勾起,正想再弹一下,却察觉脚边突然出现的异样感,低头一看,原来是蒲曦不知何时走到她脚旁,正磨蹭着她。 淙舟蹲下,用空着的另一只手将她抱起。蒲曦半瞇着眼,舒服的靠在她怀中。阿疯则是早就不晓得又跑到哪去抓着别的小兔子或小鹿了。小狐狸瘪起嘴,羡慕的瞧着蒲曦。怎么自己就得被抓者尾巴掉在半空中… 「又在想什么,笨狐狸。」淙舟注意力又在次回到真华身上,见她又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挑眉问着。 「道士姑娘…你偏心。」小狐狸使劲的想弯起身用前爪搭上淙舟的脸,奈何怎么样也是白费功夫,反而是在空中摇晃的身子犹如溺水的模样,瞧得淙舟一阵好笑又无语。 轻轻的将牠抛上半空中,然后又在小狐狸惊愕的时候抓住抱往怀中,和蒲曦相对。「笨狐狸,明明都能变成人型了,还总爱这样让人抱着。」说归说,淙舟却也还是安稳的将牠抱在臂中,勉强用手掌捞起那白色瓷碗。「你姊姊呢」 「似乎在山神大人那里。」真华昂首瞧着淙舟。皱了皱黑色的小鼻子,回身用两爪稳稳的抱住了白色瓷碗。 淙舟朝她扬起一抹笑。「这样啊,那咱们去山神大人那吧。」 「我说啊,你们的麻烦怎么一个连一个的接踵而来。」山神大人此刻极失礼的一脚跨在自家长凳上,一边剥着不知从何处得来的花生米咬着配茶。 听着对方轻松实而略带不满的语气,潋滟似是未闻般怡然自得的茗茶。直到茶入喉,染了满嘴香意,才无所谓的回她:「怎么不说你这座山今年走大运,才会有这么多奇异至宝的出现。」 山神大人没好气的翻白眼。「你还真敢说。」嫌姿势太不舒服,因而将脚放至地上。「你们也就算了,怎么这下子,连她都出现了」 潋滟软弱无骨的靠着木桌,颇觉无聊的模样。「你问我,我能问谁呢这座山可是你管辖,连你都不知她的出现为何,我们这些小小众生又怎能知道。再说…」讲到这,潋滟坐起了身子,眼神凛冽的看着招摇。「又是让我们家淙舟给遇上了。我倒是怀疑这是不是你刻意为之。」 招摇一愣,尴尬的扯着嘴角。「虽说我有前车之鉴,但…这次我不知道也是真的。」浅叹了口气。「你要晓得,我并非不愿帮忙,但,有些事情做的太过了,结果只会更加严重。」 「我明白。」潋滟又再次瘫了回去。有气无力的。 「所以…你家小道士来了。」招摇突然冒出一句与方才所谈论风马牛不相干的话。 「我也晓得。」她话语方落,淙舟便抱着真华与蒲曦走进来了。 淙舟瞧了眼总是无所事事的山神大人后,便全神贯注的看着潋滟,越看,那道细眉越是紧皱。「你不好好休息待在这做什么莫非你已全然回复」 山神顿时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眼里满是佩服的看着潋滟。以进为退、转守为攻,不愧是才高八斗的九尾狐族长。随即兴致勃勃的又抓了把花生米看戏。 「呢,躺在榻上总觉得无聊,所以才来找山神大人谈天。」潋滟依旧是有气无力的模样,只是眼神不经意的朝山神看了一眼,警告对方不要多话。 山神大人立刻摀嘴表示知道。而这两位的举动却都让淙舟怀里的真华看进去了,对于这两位狼狈为奸的事实,无奈的撇了撇嘴。 「你若觉得无聊,我让真华、蒲曦去陪你就是了,这样随处走动,又怎能歇息」淙舟说着说着,突然想起来这的目的,立刻将小狐狸连狐带碗的放在潋滟前的桌上。「呢,这是我昨日去林里散步时,偶然得到的聚灵草,本来是想丢的,但不知怎地它不小心掉进锅里,我索性熬成药汤。你就顺便喝了吧。现在喝完后,赶紧和我回去。」 如此欲盖弥彰的解释,潋滟又怎会听不出呢。她瞇眼扬笑。煞是听话的捧起那碗药汤,一仰头便全数灌进,接着又甚似无力的靠回桌上。 这举动全都落在淙舟眼里,她抿了抿嘴,将蒲曦一同放于桌上后,转而扶起潋滟。面对怀里对方那笑的灿烂的模样,淙舟硬着脖子,粗气说道:「我只是怕你走太慢。」 潋滟笑而不语的和淙舟走出山神家里。 余下的还清醒的一神一狐面面相觑。 好一阵子后,招摇才又丢着花生米进嘴中。「你姊姊真是…越来越无所不用其极了,连这种招式都想的到。就不怕传出去让其他众生笑吗」 真华瞅瞅山神大人,接着翻身仰躺在桌上。「上次姊姊连绊倒酒醉找她比武的道士姑娘都做了,这还能算什么。」 「…也是。」 一神一狐无言以对,唯独蒲曦依旧趴在桌上,酣睡的好眠不醒。 . 第31章 二十九 傍晚时分,被淙舟和潋滟遗弃在山神家的真华才温温吞吞的与刚睡醒的蒲曦慢悠悠的从招摇那回来。一狐一猫,前脚跟着后脚的相倚走着,然而在前脚要跨过门坎时,真华却硬生生的停住在半空的前脚,而身后的蒲曦没注意到前方狐狸的举止,直接撞上真华,两小措手不及的在地上滚成一团白色毛茸茸的圆球。 而让真华如此失态的罪魁祸首,却在塌上艳福不浅。 潋滟眼角余光扫过门口那一团,跟着双眼半阖着转过身,在转身的同时,却将两小一并送到后山草原。 而受到一阵凉风吹拂的真华,好不容易挣扎着从毛球里脱离而出,然而再抬头看见眼前一片高耸的草原时,忍不住用两只小爪子揉揉眼睛,再怎样揉都无法得到眼前是一片幻像这个答案后,她无奈的扁着嘴,不甘愿的化为人身,抱起了不论何时何地都面不改色的蒲曦,晃悠悠的朝着木屋回去。 「你想做什么,臭狐狸--」淙舟面色潮红的将潋滟推回原位。「让你躺在腿上已是万不得已的下策,如今你还得寸进尺,是不是太过分了。」道士姑娘既羞又恼的低头对着躺在自己腿上的潋滟喝斥,只是参杂着太多羞涩的口吻却似打情骂俏,令闻者不经勾起嘴角一笑。不过这抹笑却显得虚弱无力。 「唉…奴家不过是因为略感不适、胸中气闷,才有此举动,非如官人你所想的那般。」潋滟苍白的脸色,与那般气声,加上右手不忘似是无意的置于胸口前的举止,都落进了淙舟眼里。柳眉为蹙,抿嘴一阵,犹豫许久,小道士最后才不甘心的轻转过对方的身子让她靠着自己。 气氛一时沉静,坐着的淙舟瞧着门外那逐渐暗下的景致,心离思乡情绪乍起,想到过往在山上与师父两人的生活,不禁黯然。可手上却无意识的轻拍着潋滟的温背,如母亲哄着幼儿入睡一般。浅薄却绵密的情思萦绕余她们之间,剎那,就好似早已白首共度不知多少年岁。 恍然间,竟不知真假虚实,如梦如雾,却又不知何处可见如来。 「小淙舟,你说,咱们修道者,可有根若有根,又何以畅然物外」潋滟这突如其来的开口使得心思正欲神游的淙舟愣了下,回过神,拽了拽袖口,才道:「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也。此天地万物,即为众生之根,陆上之物尚且需脚踏实地,而水中之物,也得依凭河海悠游。若无根,于何处可寻生物,若无物,又何来修道之言。」 「此乃修身。若是修心,又有何解」潋滟咄咄逼人,口气严肃。 「心,灵志之初始。吾人有欲方有念想,有念想方有所动,有所动方有所成。可外头人说修道,若要求所成就得断欲禁念,莫不是颠倒是非欲,本为心之所望,就我所言,若要修道,是修心求善、依心行事。而如何成心万物皆非凭空而生,纵使是开天地之盘古、补天之女娲、八卦如伏羲,也是天地精气所生,是也视天地为父母。而平凡众生如吾等,也各有抚育者。若无那些个生我鞠我 。拊我畜我 ,长我育我之人,咱们又如何能长成,如何能修道此乃吾等心之根,修心知本,若能断根,岂不是无心可言若无心又何来修心之说」 潋滟静了静,突地噗哧一声的笑了出来。 那声笑令本就面皮薄的淙舟神色通红的娇嗔道:「笑什么,臭狐狸。」 「不、不,奴家没有嘲笑的意思。只是,这番老学究的话语,向来只从那些在各门派里德高望重的耆老之辈才听的见的古板语气,在你这俏龄少女身上出现,一时间令奴家忍俊不住。」 淙舟重重的哼一声。 「不过,你也是该回家看看了吧,道士姑娘。而我,也该带着真华回一趟青丘之国才是。」潋滟翻过身子,眼神对上正低首的淙舟,毫不避讳的直视对方的眼神,直到在淙舟眼中,她找到了她想看见的东西。因而满意的、不加以掩饰的扬起嘴角。 「是啊。而阿疯,也该回到他原本所属的地方了。」 . 第32章 三十 天方破晓,在金乌染的大地一片金黄之前,木屋的住客,早已群聚屋外。真华仍是双眼弥漫困意的让潋滟抱在手里,而蒲曦则窝在淙舟怀中根本不曾睁眼瞧瞧发生何事。阿疯蹲在地上戏弄总爱在这附近出没的白兔。 唯有清醒的二人立于这片灰蓝之下,看着这为她们庇荫一段时间的木屋,各有所感。 好一阵子,两人间仅有林间鸱鸮嚎啼声、丛里虫鸣嘶嘶声交替更迭,静默不语之情,落眉间,上心间。 「唉呀,终于要走啦?」招摇坐在自家门前的石椅上,手肘抵着石桌撑着脸颊,脸上是那始终不曾变过的笑容,望着她们说道。 听见声音,淙舟侧首一看,这才发现总是不到午后不出现的山神如今在这清晨时分竟也醒了,因而略显诧异。而潋滟倒是一副早知如此的模样,勾起嘴角,回道:「这岂不是趁了你心、如你的意?」 「欸,可别这么诬赖我。本姑娘才不是那种过河拆桥不守信义的神呢。冲着小淙舟的好手艺,就是再多留个百日我都不会说话。」说完,还重重拍了胸脯两下以示自己的豪爽不羁,只是拍完后,却露出一脸诡异的表情还咳了两声。这让盯着她瞧的两人又是表情各异。 淙舟抿了抿嘴,将笑意压下,彷佛方才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敛了敛面容,将蒲曦交给潋滟,随后,在众目睽睽下,朝山神行了个长揖,一拜到底,久久不动。直起身时,又是如往日一般的面无情绪。抱回蒲曦,率先离开了那块承载着她们一段时日的土地。 潋滟却是依旧站在原地,似笑非笑看着她的背影。 「哎,我纵使欲与君相知,奈何天涯咫尺。此情何日方休?天可怜见、天可怜见。」回过神的招摇,动作粗鲁的抓起臻满茶水的杯子,一挥而洒,遍散于地。 「怎么,总说自己傲然立于尘世之外的山神也会有这等离别之情的凡心?」潋滟调侃正在耍泼的神祇,眼睛却始终死死的盯着前方那人。 「老狐狸,你可别急着吃醋。我这不过是说出你心里话。」招摇面不改色、毫无羞赧与羞愧的解释。 「是吗?」潋滟不置可否。又想起方才淙舟那一周到礼数,逐又开口:「今日一别,不知何日又能再见,你我相识已久,我便也不再说些矫情之语。只待我度过余下劫数,总是有机会再相逢。只盼久别再来时,君心无碍体无恙。」语毕,随及跟上了淙舟下山的脚步,而阿疯见状,也放掉兔子,跑着追上。 独留山神于后,捧着茶壶,再次斟满杯后,举杯朝他们一敬。 「便是再无相见之日,但与君共欢之时,铭心谨记。祝君一路好走。」说完,又洒茶于地,随后起身一转,带走了本不该立于山中之物。不见木屋与桌椅,又是一片苍苍郁郁之林。 下山后,在城里绕了一阵,好不容易才找到阿疯门派所立之据点。 「这些门派本不该出现于世俗中,可又得于凡尘里找到那些有慧根的弟子,是以出现此等变通方法。」潋滟他们站在一处不起眼的民宅门前对着淙舟说着,随后指着门柱边角。「可你瞧,在这等不显眼之处就会有记号。」 淙舟拿着阿疯的身分令牌对照那记号,果然图案吻合。点点头。「我们就将他留在这就好了吧?」 潋滟挑眉,随后转向阿疯,用空出来的右手敲晕了他。接着示意仍对这突发情况发愣的淙舟把令牌还给他后,大脚用力的踹了下门,接着立刻拉着淙舟跑走。 两大抱着怀里的两小,一路没命的狂奔,直到城门外,潋滟才放开了淙舟的手,见小道士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的模样笑着。 好不容易淙舟缓过了气,第一件事就是恶狠狠的瞪着潋滟。「你要做什么事之前,不能通知一声吗?非得要搞的这么惊天动地。」 「如此不是更好?让你难忘。」潋滟笑意盎然,不把对方的埋怨当一回事。摸了摸怀中刚睡醒还有些迷糊的妹妹的头。「小淙舟,你真的不随我们去青丘之国绕绕?」 淙舟身形一凝,却又立刻松下,摇头。「不了。我终归不方便踏进你们族里,再说,你乃一族之长,于此,更是于族规不合。所以…」 「所以咱们就在这一别了。」潋滟接下了话。笑意始终不曾自脸上褪下。 「保重。」淙舟淡笑。此去他方,不知何年何月何日再能一见。与其道别,不如珍重。 潋滟也不多语,转身,与淙舟家乡方向背道而驰。 这次,却是淙舟站在原地看着潋滟渐行渐远。瞧着潋滟婀娜的背影,淙舟脑海里却想起了某日午后,山神与她之言。 「小淙舟,你可知,潋滟据传有名同修已久的道侣?」 淙舟坐在石椅上静默不语,恍如事不关己。 见对方安静不理,山神也不气馁的继续说道:「那名道侣,神通广大,更是早已登天。是以修道界中敢这么明目张胆追着潋滟不放的人,除了不长眼的…还是不长眼的。」 淙舟摸着杯沿,最终一笑。「潋滟总是一心向善,不管如何,她定能顺遂平安的。」 是啊,她定能顺遂踏上修道之途,与自己至此,也告一段落。纵然明白自己心动,却无以能言,也只能如此,相忘。淙舟垂眼,却不其然的对上了蒲曦圆润的眼珠。她一愣。蒲曦却摩蹭着她的臂弯。淙舟抬手轻抚着牠。 「委屈你了,要跟我过着居无定所的回乡之路。」对着蒲曦温言说道。「不过你的伤也快痊愈了,之后便可离开。」 蒲曦摇摇头,又安静的趴在她怀里。淙舟无奈的笑了笑,跟着转身朝着潋滟离去的反方向走去。 小狐狸在潋滟怀中透过间隙看着后头还站着目送她们的淙舟,直到她也转身走了。牠才既是不解又是不舍的收回目光,仰头看着自家那脸上仍一片云淡风轻、眉眼笑意俱存的姐姐,瞧了瞧,蓦地从怀中攀上潋滟左肩,趴在上头看着淙舟越来越远的背影,好似一叶孤帆远影远远飘荡,直到最终隐没碧山翠色间。而纵使如此,却还看着那方向的小狐狸,随着潋滟离去的步伐震震,摇头晃脑。 「舍不得道士姑娘?」 听见姐姐总算开口,真华有些委屈,毛茸茸的躯体蹭着潋滟颈项。「咱们连道别都没有好好的说呢…」 自家这看似娇憨实则比族里任何同类对心意都还要敏感的妹妹,曾几何时竟然对那口是心非的小道士也这般依赖。而自己…潋滟那不被看见的姣好面容上,存有笑意的嘴边划上一丝苦意。 自己不也是,早一心一意的信之赖之。若非如此,她又何必一直借口伤势未好?只因贪那萍水相逢的善意、继而眷上那总是目中无人的小道士。 只是她堂堂九尾狐,向来只有别人示好的分,岂有她殷勤之理?偏偏就是那淙舟,一而再、再而三拒绝自己好意,如同这次一般,满嘴客气道谢,时则拒于千里之外,若非她心中亦有顾虑,哪还容得下这小道士的拒绝,直接掳了便是。 可这正也是上天弄人之处,她偏偏就无法如此猖狂。也罢,若她们真有缘,又岂会差这段时日? 潋滟抬手揉揉真华的后脑。「咱们总会再见,又何需好好道别?只要赶紧回族哩,把那些烦心之事给解决了,待我将族长之位传下后,就可以回到你道士姑娘的身边了。」 真华瘪了瘪嘴,闷闷的嗯了声,便不再多语。 只盼这一别,非如那生死两茫,十年难忘。 . 第33章 三十一 「唉呀,淙舟姑娘你可来了。」早市里卖菜的大婶远远瞧见穿着一身道袍怀里抱着白猫的姑娘出现,立即大声吆喝着。而大婶话语一出,本已喧闹的市场顿时更是人声鼎沸,招呼声此起彼落。 淙舟笑意淡然却不失礼数的与每个人问早道好,直到走到卖菜大婶的菜摊前,话还没说,大婶已经自主从身后拿出准备多时只待主人认领的青菜。 淙舟笑意一滞,立刻又回复原本笑容。蒲曦心有灵犀一般的跳出淙舟怀中,好让道士姑娘有双手得以捧菜。但再接过手之前,淙舟手便要伸到袖口中。 「免、免。」大婶一看少女的动作,马上将手里的东西一股脑塞进她怀中。淙舟措手不及,只能赶紧接过,然后看着大婶视她为无物的模样,心里好气又好笑。只是想到钱还没给,又皱起眉。 「钱姨,我是道士不是和尚,不化缘的。」娇嫩的少女声音与身上稳重道袍全然搭不上边,却又奇异的融合在少女身上。 大婶听见淙舟的抱怨,看了她一眼,随即又撇过头。淙舟抿了抿嘴,只好弯身道谢大婶的好意,转身离开。而到了其他摊贩也是一模一样的待遇,等到淙舟出了市场后,手里已经抱得满出来的食物,手上还挂着个篮子,装满各式各样鲜果肉类。 淙舟慢慢走着,蒲曦在她脚旁晃悠悠的跟着,直到出了村落,在往旁一点的边上有个小湖,湖旁一座茅草搭建的土棕色小屋便是她如今的落脚处。 她和潋滟分开后,本欲往自己家乡前行。但她高估自己的辨方位之能,纵使带着地图,她还是免不了的迷路了… 本来她也不是穿着这一身道袍,早在与潋滟同住的时日,她已习惯身着常人女子服饰,只是在经历无数次山中劫匪的挡路后,她终于还是决定换回道袍。最起码,那群该死的匪徒们看到她第一眼后的开头从:「小姑娘,赶紧随咱们回到山寨当押寨夫人吧。」改成了「小姑娘,年纪轻轻就遁入空门多可惜,还不快陪爷们玩玩。」虽然也好不到哪,可至少后头那句话让她能大发脾气将他们打的倒地不起。 不过纵使林间盗匪不成问题,可终日迷路下去也不是办法…最后,在淙舟自暴自弃的改由蒲曦带路后,竟然出了荒山,而来到了这个小村落。 当时她抱着蒲曦站在湖边远远瞧见这村落时,激动的都快落泪的心情,恐怕只有抱在怀中的蒲曦能感受到。只是这连日来的奔波,连一向从容的蒲曦都不从容的跳出淙舟怀中,跑到湖水旁,与湖中鱼而嬉戏。而这一幕恰巧让人看见了。 「姑娘,你是遭逢了山间歹人的欺负」一旁不知何时出现的老太太面有担忧的看着蓬头垢面、披头散发的淙舟。 少女顺着老人家的眼神看着自己的模样,先是一阵尴尬,但还来不及开口说甚么,突然一阵声音自腹中传出。淙舟立即说不出话的羞赧… 好心的老妇人便邀着淙舟回到她居处,也就是如今淙舟的居处的主人。 「婆婆」抱着食材回来的淙舟,没在老位置上看见欲找之人,左望右瞧的,低头跟蒲曦互视一眼,顿了顿,她随即将东西都放于木桌上。转身抱起蒲曦踏出屋外,沿着湖边走了一段,果然在那。 婆婆一人蹲在湖旁,用面皮喂着湖中的鱼。瞧婆婆既怀念又伤感的神情,淙舟总觉得似曾相识,好像从前也有某个人也这样看着她一般。 在她发愣时,婆婆正好抬头,看见了傻站着的淙舟,随即露出了温和又慈祥的笑容。 「孩子,你来了今日那些阿姨叔叔没烦你」 淙舟回神来,笑着走过去。「没呢,阿姨叔叔们又是塞了很多东西来,说要让你好好补一补。」 老妇人一听,表情更是又哭又笑,深刻的肌理折皱在一起,刻划出想象不到的岁月沧桑。「唉,总说他们别这样了。咱老伴也死这么久了,这些孩子却还想着他呢。要是老伴泉下有知,一定会气的抓起木板打人的。」说完,哈哈一笑。 淙舟只是安静的站在一旁抚摸着怀里慵懒的蒲曦,微微一笑。 也许世间就是如此,总是来来去去,有生、有死、有好、有坏,善恶并存、两极相生。只是既使曾遭逢不幸,但痛楚总会一点一滴平复。可那些好的、善意的,却总是令人难忘长存心中,纵使故人早已沧海桑田、物是人非。可当年老先生教着村里的孩子读书识字,一代代的捉手学步细心教导,本以为就是如此了。却没想到在这些孩子长大、老先生逝去后,他们也知恩图报的总是想着法子照顾膝下无儿女的老太太。适才有今日那不断塞着蔬菜水果的情景出现。想到当时她首次出现的时候,村里的人莫不如临大敌的模样,再对照今昔的殷勤… 淙舟垂眼沉思,能来到这,也是种运气。若非如此,她又怎能体会有善不一定有恶纵使这里只是遥远山间的小村,但纯朴的良善却是这般深刻。 只是…这样的时光再怎么令人安逸,她却总是有种少了些甚么的感觉。淙舟不期然的对上了蒲曦的眼神,剎那间恍神,想起了某人那总是不正经、逗着她的模样。本来不愿想起的记忆,顿时如潮水涌现,难以遏止。这才发现,潋滟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早已深刻的烙印在她脑海里,不是因为忘掉而没想起,而是因为,早已融入她的呼吸之间… 淙舟突觉呼吸一滞,胸口传来的痛楚,让她有些难受。她咬着唇,拼命忍着想掉泪的感触…直到,手臂上传来湿溽的触感。定睛回神,是蒲曦在磨蹭着她… 微勾嘴角安抚着怀中的白猫,她这才想起,当时,她会救了蒲曦,也是因为眼睛很像呢… . 第34章 三十二 海外某座孤岛上,从海上看去,瘴疠弥漫,林叶阴阴,令人望之却步。最老道的讨海人间口耳相传,千万不要在此停靠。而那些不听劝的年轻人往往在踏上这座岛后,就再也不见踪影。一开始还有不怕死的人妄想找回这些人,可随着消失的人越来越多,渐渐的,连船行经这座岛屿时,都会驶离得远些。 可谁想的到那瘴疠不过是岛上住民的幻眼法,而踏过这片黏人的白雾时,眼前出现的便是四季如春、满山遍野开满花草树木的平坦之地。而这也是潋滟一族的家乡,青丘之国。 「姊姊、姊姊。」真华白色的躯体身形灵巧的跃入一处开凿在山壁上的岩洞,一进去便不断喊着。一路到洞穴最里头,一处天然的小池旁,只见潋滟衣着未褛的坐于清澈见底却冒着温热白烟的池中,神情略有疲惫。只是在真华靠近后,便睁开眼,露出那双此刻显的妖异的红瞳。 「怎么了」此刻的潋滟已无往日那再淙舟面前的温柔妖娆。脱口而出的慵懒语调尽是冰冷,似是不管遭逢如何困难阻碍,皆运筹帷幄尽于手中、了于胸壑。如此强大的自信不为哪般,只因她是族长,若无此等见识,要如何保九尾狐一族。青丘之国,又怎能在她手上安然无恙 真华也早已见怪不怪,未因姊姊话语中的冷淡疏离而有任何不悦的情绪,只是据实道:「方才化蛇一族派来使者,扬言若是要停止化蛇一族连日来对青丘的攻击,办法只有一个,便是要你嫁予牠们族长。」 潋滟本就面无表情的模样,至此,更是蒙上一层冰。可又过半晌,却忍不住笑了出来。低沉的笑声不断回荡在洞穴间,似是嘲笑又是讽刺对方那异想天开的念头。好一阵子,笑声才停止。潋滟在热气中撑起了身子,以姿态撩人的方式滑过水面,细腻的肌理像是和热气在嬉戏一般,若舞娑婆、隐隐若现,却始终看不分明,直到越过那曾白幕回到地上。但只瞬间,就已套上了衣衫。 「他们若不是没听过传言,不知修道界早已盛传九尾狐族长有道侣;那就是自高自傲、以为自个儿有能力可吞象可螳臂挡车了。不过不管哪种,此刻都让我有了兴致见见呢。你说,真华,咱们为了化蛇一族,不分昼夜兼程的赶回来,可是他们没拿出应有的礼数来回报咱们呢…。我们该怎样回报才是有礼呢」潋滟说完,未待真华回答,赤足踏着地便径自走开。真华愣了愣,也赶紧跟上了那与潋滟双瞳一般红艳的背影。 ------- 「淙舟姑娘、淙舟姑娘,劳烦您快来看看我孙儿啊。」 「道士姑娘--我家刚出生的孩子要劳烦你取名啊。」 「淙舟…」 村落的中央,淙舟坐在自己前些日子闲来无事砍木柴顺道做出的木桌前,一面替此时的病人问诊把脉,一面还得分心笑对回应每个呼喊。 前些日子,村中有人病了,若是些小风寒,凭着先人流传下来的智慧尚且可解。只是偏偏那病来的又急又快,还毒的很,这让村里所有的人都哀戚的以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病人死去。这小村落虽能自给自足,有些事情到底是办不了的,即使村里的居民在老先生的教导下大多能识字,比起一般贫困村庄不知好上多少,但,他们没有大夫。 恰巧那日淙舟听见了,就提议着要看看。她一看,不过是些积劳成疾的毛病,将自己平日里上山搜集的药草分好后递给了那家人,并言明如何修养。果然那人在短短数日后又生龙活虎。 这一来,村里的人对淙舟顿时另眼相看,自老太太的客人变成整个村子的客人。 而淙舟想着自己也没事,干脆就每周空出几日替村人看病诊治,之后也教导其中较为聪慧的人一些简单医理。只盼在她日后离去时,这村子能屹立不摇。 想到这,她却又摇头浅笑。过去自己未出现前,村里的居民不也是这样过来的吗自己的出现与离开,不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世间万物皆是如此,聒聒坠地、辛勤活着、最后阖眼死去,不断出现的生离死别,就像是而今她这么突然的出现在村里往后又一定会离去一般,如此事实。只是说得容易,在搅乱一池春水后,又有谁真能片叶不沾的离去 来到这也过了一段时日,随着朴实的村民一同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平淡的她都快忘了自己早些日子那时时上演的惊心动魄,山居生活恬静的令人无忧无虑,似乎连回山上的念头都渐渐淡去。可是每当看见蒲曦时,她就会想起当时自己无措的喊着潋滟时,对方立时出现的情景…她当然明白,那是为了甚么。夹杂着愧疚、怜惜…说不清的情绪在那臭狐狸的眼中出现…她看的分明。 但她要的又岂是那些 「臭狐狸…」淙舟忍不住啐骂一声。 「怎么了错弧疑」手还让淙舟捏着的村民紧张的看着道士姑娘,只怕自己身得怪病。 淙舟霎时回神,忍住羞赧,一脸正经说道:「嗯,瞧您脉象安稳、脸色又是面泛红光,这正是古老歧黄之术所言的错弧疑相。」说完放开手,然后随手抓了几帖强身健体的药草递给对方,要对方按时服用,定能一生无病无痛。那人接过药帖不停道谢的走了。 淙舟对于自己竟一边发愣一边替人看诊深刻自省。也不知道对前来问诊的病人有没有说漏了甚么还好这村里的人因为天时地利人和皆占了,故亦少有疾病,而她所备之药材又皆是用来补身,所以倒是还好不可能出问题。只是实在于心有愧。淙舟摸着蒲曦想了。眼神左右飘移一阵,瞧着总算没人后,她心虚的把摊子收一收,抱起蜷缩在自己腿上的蒲曦就赶紧离开。 . 第35章 三十三 青丘殿上,化蛇族来使之首似是两族交战已胜券在握一般,睥睨着九尾狐们。本来面对对方来势汹汹还沉的住气的狐族长老们自对方提出要青丘之王嫁予化蛇 族长后,顿时个个怒气丛生,有几个忍不住气的长老更是差点动手,只是在同伴们的劝阻下收住。气氛僵硬的恍如只要有谁一开口打破这僵局,便会导致双方一战。 而这般僵持不下的情景,却在潋滟走进来后的巧笑倩兮中,霎时瓦解。化蛇族来使们在瞧见潋滟后,那个个双眼瞪大失礼的模样,以及狐族长老们眼里那对来使不敬的愤愤不平又带着对潋滟三分敬重的样子,她一丝不漏的看在眼里。孰是孰非、情真意假一目了然。笑意随此更加盎然。差点没花了化蛇们的眼,也让牠们更加确定这就是牠们的未来王妃。也只有这般一身强横无比的修为与那谪仙之姿,才匹配的上化蛇的王。 使者之首定了定神,没有了方才那不可一世的神态道,化为人身的样子此刻也学着人间的礼数垂首拱手:「拜见青丘之主。」 潋滟并未立即回应,而是缓步经过众人眼前走到了主位,坐下后,才淡淡的嗯了声。 化蛇使只当那声响是应了,直起身子,正欲开口说明来意。只是连口都还未来的及张开,猛地,碰的一声趴倒在地。 这突如其来的异变让在场的化蛇都看傻了眼,只有知悉潋滟底细的九尾狐长老们个个撇过脸装做若无其事。而在所有化蛇使者都还愣住的当下,只听见潋滟异常妖媚的嗓音道:「是谁准你抬头了」 「你--」已经回过神的化蛇怒目瞪视着潋滟,只是才说了个字后,也趴倒在地。 「又是谁准你这么对我说话了」潋滟慵懒的说着,只是目光却盯着摆放在主位旁木桌上的奇珍异果,随后以食指与姆指捻住了其中一枚朱色的果子轻巧的扔进嘴里。旁若无人的好似方才她未曾做过那些事、说过那些话,犹如一局外人一般,只是恰巧路过。 她这般态度,看在其余化蛇眼里又气又怒,却又碍于明摆着的实力差距而不敢动手。只能咬牙切齿的站在原地看潋滟姿态优雅的将那盘色彩鲜艳绮丽的果子一颗接着一颗送进嘴里,直到盘子空了,她拍了拍手。才侧过眼瞧牠们。 潋滟脸上那从一开始就未曾消失过的笑容,看在如今受牵制的化蛇们眼里有些胆颤。 「你们…好好的蛇不做,非要去当那些个无聊天人的附庸。别以为你们跟飞头蛮玩的那点小把戏我会不清楚。第一次着了你们的道,是我不小心,可第二次…」潋滟重重的哼了声。「本来嘛,你们若是好好的送死我倒是也给你们一个痛快。但如今你们却越发的不自量力,还敢上门提那种无礼要求。」双眼从原先的墨黑转为妖异般的血红,站在一旁的长老们有些吃惊,虽说化蛇族的确无礼又不自量力,甚至打上她的主意,可牠们这群早已活了连自己都忘了多少岁数的狐狸们早给修练的平心静气,哪会因这点事就给激怒。别看牠们跟化蛇族这场仗打得像是兵败如山倒一样,事实上牠们一兵一卒一只狐狸仔都没少。纯粹是让族里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辈们上去看看,见识见识一下,而这潋滟也是知道的。 别看潋滟似是性子不好,其实她鲜少发怒,至少上一次她发怒的时间连这群老狐狸们都记不起来。可这次她双眼变得通红,那便真的是发怒了… 化蛇来使在潋滟那双眼瞪视下,不知怎地,双腿直打颤。几个功力浅的,甚至禁不住那威压,双脚一软直接跪下了。 瞧着他们没用的样子,潋滟冷笑一声。接着回首望向仍在吃惊中的长老们,淡淡道:「那几只没用的蛇都欺到咱们头上了,长老们可还要练兵」 几个长老听闻此言,面面相觑,最终是由资历最长的那位说话。「也是,咱们青丘若是每遭逢那些不长眼得一次,就要让潋滟被提亲一次的话,那岂不是太不将咱们九尾狐放在眼里了就别再说什么养精蓄锐,好好让那群蛇看看九尾狐的真正实力。」大长老话语方落,身后的几个长老也纷纷附和。这情景看在化蛇使眼里,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还没想到要如何逃脱,瞬间眼前就一片漆黑,昏了过去。 潋滟冷眼瞧着的上那几条回复原型的黑蛇,叫了外头的狐族守卫收拾。抿着嘴不说话,大长老倒是又先开口了:「潋滟,你明知道我们怕的并非化蛇一族,而是牠们身后的靠山。而化蛇不过是用来牵制的手段,当时也是你做此决定,何以如今却变卦」对于狐族而言,族长向来是至高的存在,而身为妲己妹妹的潋滟,更是受到另眼相待。只是攸关狐族的大事,让大长老不得不出言质问。 「…是我任性了。」潋滟沉默一阵,才像个孩子认错般的低头。虽说她是一族之长,明白自己不应当感情用事。可…只要想到为了这几条蛇,还有牠们的愚昧举止,让她得放那小道士走,潋滟还是禁不住的意气用事了一次。 若不是当初姊姊千叮咛万嘱咐要她在她离去后好生照看狐族,她又怎愿意担这族长职务这数百年来,哪一天她不是尽心尽力的在为九尾狐的存亡忧心操劳。多少无知灵兽与那些个比人心还贪婪的天人用尽办法想得到牠们,哪怕仅是一只九尾狐。只因牠们与生俱来的天份。而谁用曾想过这天份,是妲己怎样千辛万苦才得来的。 谁都只想着要不劳而获。 狐族长老们瞧着潋滟的神情,又再次面面相觑,最后依旧由大长老出言:「罢了、罢了。你这小狐狸,一直以来是咱们对你期望太多,却忘了你也不过跟那些小狐崽子一样。纵使你再怎样的天赋异秉,都是咱们狐族的孩子。不过区区几条会飞的虫类,咱们还打不起嘛天人嘛,又算甚么女娲娘娘不也是宠着咱们的。你就别担心了,咱们现在就去招集所有年轻力壮的狐崽子练练。」说完,领着其余长老走出大厅。 一直躲在门外的真华瞧长老们都离开后,才捏了捏耳朵进去大厅。瞧她姐姐半卧半躺在塌上那副慵懒模样,便知晓刚刚长老们都被她给唬了。她一溜烟的跑进潋滟怀中趴着。不解的问道:「虽然目的同样是达到了。可明明直接以族长身分下令即可,为何要绕这么大的圈子拐长老们呢」 潋滟咬着不知从哪又得来的水果,咀嚼几口,尝尽其中那酸过于甜的滋味,才开口道:「若不是如此,长老们又怎会主动请缨,要尽心尽力去替我练兵」说完,又捡起一颗果子咬入。 真华嘴角不禁抽动…只因一个懒字而如此费尽心机…她真不知该钦佩自家姐姐还是去大肆揭穿她的面目好。 --------------------------------------------------------- 淙舟抱着蒲曦站在城门前和那与世无争的小村里的居民道别言谢好一阵子,对方才三步一回头、五步一行礼,依依不舍的离开。 本来她是要独自上路,但她那善于迷路的个性…早在这段共住的时日中让村里的居民们给摸了个熟透,也知道当初淙舟正是因为在山里迷失了方向才会沦落至他们村里,因此当村民得知她要离去时,有几个常跑外头采买的人便自告奋勇的领路,所以这次她才能如此顺利、安然无恙的、没多花一时半刻的到达了这座城镇。 少女在人来人往中伫立不动,目视着越来越远的村民背影,直到再也瞧不见后,才转身抬头看着城门上面印着的安阳城三个大字,一时间无语茫然。虽然压根儿不知道今夕何夕,可无论如何,大城的消息总是比其他地方流通不少。 想了想,少女怀着既来之则安之的心态欲转身举步朝入城方向走去。 「哎呀--」只是刚刚那股安适的心态,还没完全开展,甫转身便让人自后方撞上的淙舟,一时脚步不稳退倒坐在地上,跌倒时还不忘抱紧蒲曦免的牠受伤。 「真是抱歉,在下没看见姑娘您,所以一时失礼,请别见怪。」伴随着这温润嗓音出现的是一只大手递到淙舟面前。 她愣了愣,仰头看了眼一身青蓝袍的男子后,便自个儿站起。「没事。」说完就想离开。只是脚步还没跨出去,又让人拦住了。对于普通人向来都抱以好脾气的淙舟,让这男子三番两次的打扰,也不禁不耐了起来。再说,对方那高她一个头不止的身型更是令她咬切齿。一看她就明白为何男子会撞上了。 越想越是不悦,口气也因此不耐。「有什么事吗」 男子有礼的回道:「方才失礼之举,还请姑娘原谅。只是相逢即是有缘,想请教一下姑娘,可知道往歧虚山的方向」 歧虚山淙舟皱了皱眉,最后摇头:「没听过。」说完,也不待对方回答便闪过男子,劲自朝城里方向走去。只是在入城前,她心一动莫名的回首,但却早已没有了那名男子的存在。低头看了眼蒲曦,见蒲曦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也正看着自己。 摇了摇头,笑自己疑心太重,甩头便将男子抛诸脑后。 . 第36章 三十四 与化蛇族撕破脸面,虽是早晚之事。只是却因为潋滟的一时动怒而提早揭开了两族的真正交战。纵使化蛇一族对九尾狐众不过是派出小辈都能战胜的对手,可牠们身后好歹有些个天人撑腰。是以早些时牠们不断拖延时间,让族里的后辈们练手,好有些对战经验,只为了减少来日一战时的伤亡。 而如今提前交手,即使那些天人未必胜的了九尾狐们,可弄个鱼死网破、两败俱伤这点能力还是有,到头来对九尾狐一族仍是得不偿失。是以,步步为营,巧策智取方为上。 果然再接连的故作败退后,对方被诱入了青丘之国里头,一隅早已设下阵法之处,待化蛇将领与天人皆踏入时,九尾狐迅速撤退,而敌方还未得反应便听见一声音浅吟:「乾坤十六门,攻为上、守为次;生不留、死不收,莫离。」同样的乾坤大阵,同样的死门,此刻在潋滟口中,少了些刚烈果断、置之死地为后生之意,反到多了些狠绝之情。而阵法威力比起淙舟那次甚至是有过之而无不及。顷刻间,只听闻阵内哀嚎一片,随即又沉默无声。而立于置高处的潋滟却是一点心软犹豫全无,只是冷淡的看着阵里血红一片,连同那些个红花绿叶一并拔起,直至此地荒芜。 这就是她,青丘之主的模样。不会心慈手软、下手冷静、杀伐果断,也不是淙舟面前那个总是口无遮拦逗弄着她的妖媚女子,而是一族之长、一只连天人也会害怕的狐妖。 潋滟忍不住勾起嘴角,想着若是淙舟看见这样的她,又会作何想法呢一忆起温柔的少女,即便是此刻身处战场中的潋滟,也不禁走神。 曾几何时,那对所有众生都不屑一顾的九尾狐此刻却只念一人呢。她还来不及有所感慨,就让身后传来的急呼给唤回。 「怎么了」潋滟只是紧盯着下方的阵势,唯恐遗漏。上回淙舟启动阵法时,着了道的不过是些寻常修道人,此刻里头尽是些成精的老妖怪,又怎能与之相比。是以小心为上,生恐有漏网之鱼。 「有、有遗漏的天人带着一小群化蛇闯进村子里…」幻化成人型的狐族守卫,气喘吁吁的结巴说道。 「嗯长老们在那早有埋伏,有何惶恐」潋滟慢条斯理,不疾不徐的反问。 守卫在潋滟瞧不见的身后露出迟疑的表情,但时间不容拖延,只一瞬的沉默,他低着头回说:「虽说那队漏网之鱼中了咱们的埋伏,可,其中有侥幸存活的化蛇逃走了,还…一并掳走了璇玑…」语毕,他战战兢兢的抬起头,可面前早没了潋滟的身影。 待潋滟赶到村子时,止瞧见负责埋伏的九尾狐们为在村子中心,个个脸色凝重,不发一语。眼尖的,瞧见了潋滟,更是一脸惭愧。 「怎么回事,咱们不是早就将村中的老幼都撤了为什么璇玑会出现在这」潋滟冷淡的语气里隐含着怒气。 沉默一阵,最后还是领头的长老站出来,直视着潋滟:「埋伏前,咱们早已检查过一次,谁知交手中途璇玑却突然跑了出来,说要找她从未离身的那块玉佩。而本该被围剿殆尽的化蛇,因而有了苟延残喘的契机,牠们立刻冲上去掳了璇玑,咱们反应不及,让牠们给跑了…」 潋滟面上苍白,直至再次归于无声后,她才开口对在场的族胞言:「我会去将璇玑寻回来。族里的事,就交由大长老发落。璇玑一日不回,我也一日不回青丘。生要见人,死…亦要见魂。」 . 第37章 三十五 当淙舟看着先前见过三次的那棵古桧又再次出现在自己眼前时,她不得不承认自己真的又迷路了。颓然的垂首,气一泄,倚着身后的树木枝干顺势而坐于地。看看蒲曦闲适在自己怀哩,天大的事都不关己的模样,她第一次升起修道的念头… 起码咻的一下,眨眼之间,想去哪就去哪,只要随心念动即可。哪像她现在靠着两条腿,去哪都找不到、去哪都到不了… 她真是百思不得其解,明明在安阳城问道路便即刻起程不多做停留,而自己也认真的将路记下背下,却还是沦落到这荒山野岭… 早知如此,她还不如跟随着客馆那位好心指引他的老大爷一同起程…这之间也不过一日差距…当时只想着要早点回堂庭山,故一刻也等不及,但现今自己沦落于此,又岂止一日之差 她实在是太高看自己的认路本领,低估了迷路的本事。 「唉…」忍不住的叹了口气。顺抚着闭眼休憩的蒲曦,一边想着到底是哪里出错,可没一会儿她就放弃回想了。都已经身处这荒郊野外,再怎样回想也无济于事,还不如闭上眼,先好好休息一番,待精力回复后决定下一步该怎么走才是好主意。 只不过当她欲全心投入休息时,却听见林中不知何处传来一声不大不小的惊呼。淙舟扯了扯嘴角,发现自己被麻烦找上门的本事和迷路的本事一样高强。起码在她这段错综复杂的归途中,就不断遇见大大小小各种麻烦事,什么强抢民女、强盗挡路、官贼一家、妖魔骗亲、鬼怪吃人… 虽然百般不愿管人闲事,可她也无法真的置之不理,纵使这样的性格招来了无数次的险境,可真要她眼睁睁的看着不平之事…比让她死还不如。 她正欲起身,蒲曦却先行一步的跃出她怀中,像是知晓淙舟心思一般,已先朝来声之地走去。淙舟也不怀疑为何这猫如此通灵性,异常信任的跟在蒲曦之后。早在当时潋滟愿意耗费无数心神救蒲曦时,她就明白这白猫绝非寻常之物。只是对她而言,不寻常又如何猫既是她救回来的,那她就会负责到底,直到不再需要她照顾。 就像潋滟一样。 是啊,就像那只臭狐狸一样。缘尽了,就洒脱的离开,也毋须道别,说那些不知何时才能实现的空口白话… 淙舟拍拍双颊,让自己回神。这已经是第七百二十五次想到那臭狐狸了,这次绝对是最后一次。她在内心无比坚定的对自己说着。还想继续否定下去时,却让前方明显的呼声唤醒。 她立刻抱起蒲曦闪到一旁的树后,屏神凝气后才朝外偷看。 只这一眼,就让她皱眉不已。两条化蛇,恰巧是一黑一白,正合力卷着一个约莫六七岁年纪的女孩。 寻思过往看见化蛇的典籍里头的说法…她有些迟疑不知该如何出手。更让她不解的是,化蛇不是早已鲜少出没在人间了吗传说在封神之战里头,因为选错了势力,最后差点全族具灭而只好从了胜方的势力成为附庸…这次却在这让她一次见了两条… 只是事态容不得她多想,后头传来的呼救声越来越大,只怕她若再不出手,女孩恐怕性命垂危。可,她若贸然出手又没有胜算。 「啊--」尖叫声打破了淙舟的犹豫。她立刻从道袍里朝空中甩出两张黄符,接着手一挥,掌上顿时多出了一把木剑,将蒲曦放在地上后,立刻跑了出去。 「妖孽,哪里还容你们放肆。」她一剑打飞了其中那条措手不及的白色化蛇后,小女孩顿时失了禁锢,从半空中落下。她赶紧上前接着。可免不了会遭受另一条早有准备的化蛇攻击。她往旁一跳,跃出了蛇尾攻击的地方。将孩子放到蒲曦所在之处后,立刻回身予以回击。 却料想不到对方的速度之快,早已在她身后张着血盆大口要将牠吃下肚。淙舟来不及心念一动,方才让她甩上空中的符纸立刻起了作用,对着眼前的化蛇释出雷电。黑蛇来不及反应,就这么中招落下于地。淙舟还来不及松口气,方才让她打飞的白蛇又出现。 此次已无符咒这等奇兵了,她提着木剑上前与白蛇较量。化蛇因能飞行,因而不断在空中左闪右躲,再趁隙攻击,淙舟只能御剑抵挡。这一来一往,淙舟略显疲色与不满。只是短暂片刻,想到这蛇的狡猾,她刻意在一招之后,故意露出背部,随后当白蛇全力攻击的时候,蒲曦却不知何时出现于半空中,一口咬住了蛇腹,将牠硬生生的拉下地,在化蛇还来不及应变的时候,淙舟一脚踩上化蛇之首,将它给踩晕了。 一脚解决之后,她将木剑一丢,闭眼瘫于地。「呼…不过两条蛇竟然比前些日子碰上的那强盗群还累人…」从腰侧拿起羊皮袋喝了口水之后。她才想起刚刚救下的孩子。坐起身一看,孩子正怯生生的躲在树后朝她这望着。 淙舟朝那孩子招招手。小女孩先是迟疑一会,随后才慢慢踱步至她眼前,神色不安。 「小妹妹,你爹娘呢怎么会让这蛇掳来这」淙舟一边问话一边打量着这孩子,想从她身上找到些蛛丝马迹。只是这孩子看着普通,除了…长得特别漂亮之外,就与寻常人家没什么差别。 她又抬头一看,对上了孩子的双眼。一愣…怎会是紫色的。 「我没有爹娘…」小声的回应。 淙舟从紫瞳的惊讶中回过神后,听见孩子这般响应,眉一皱,脸色顿时难看了起来。但在发现眼前的孩子露出害怕的神情后,又立刻换上一张笑脸,温声道:「先来姊姊旁边这坐下。」握住孩子的手将她拉到自己身侧坐下后,又从不知何处拿出许多糕点放在女孩手上。「先咬几口解解馋吧。你一定给吓坏了。」轻柔的梳理着孩子的发梢,将她因被掳而凌乱的发丝整理后,又从羊皮袋中倒了些水于掌中的一块白布上,沾湿白布后,替她擦脸。直到孩子变得干净她才满意的点点头,然后见到小女孩双眼泪盈眶的看着自己。 「怎么了想家了吗放心,姊姊会把你平平安安送回去的。」以为对方是因为后怕而泛泪的缘故,淙舟轻拍对方背部以示安抚。孩子摇了摇头,不发一语的又低头咬起手中的糕点。 淙舟见她吃的专心,逐安静下来想着接下来该如何是好。还没安静多久,垂放于身侧的手便感受到毛茸茸的触感,她习惯性的抱起,见蒲曦明显吃饱的模样,在望前一看… 两条蛇连皮都不见踪影了… 她到底是养了什么猫啊。 「姊姊,我还饿。」随着拉着自己道袍的一双小手向上看到那一对特别的紫色眼眸此刻满在渴求的模样。淙舟下意识的掏出糕点,同时也起了些许不好的预感。 . 第38章 三十六 在救下孩子一天后,淙舟所带的粮食也终告弹尽援绝。她站在树下,拿着糟老头给过她唯一有用的东--储物--不抱希望的倒着,试了几次都没有东西掉出来后,她才不甘心的收起。悄悄的浅叹口气。 果然她的预感是正确的。这孩子…竟然不过一天就将她储备七日分量的粮食给吃完了… 她偷偷的侧首瞧着个头不过到自己腰旁却纤细的小女孩,真是不懂她到底将食物都吃哪去了。明明是这么娇小玲珑的漂亮孩子,怎么这么能吃啊。 注意到对方也在看着自己,淙舟很自然的扬起笑脸。心里却是无奈的叹气。 「姊姊…我给你添麻烦了吗」女孩左手抱着蒲曦,右手牵着淙舟,很是愧疚的望着淙舟。 这一眼,让淙舟觉得自己像铸下大错一般的赶紧陪笑。「说什么添麻烦呢。只是咱们的干粮没了,可能要苦着璇玑你跟姊姊一起吃山菜野果裹腹了。」说是这么说着,但想着眼前的孩子如今正是长个头的年纪,若只随她吃些素菜,也不知会有否影响…她可不希望将孩子还回去的时候,对方责难自己照顾不周。 璇玑摇摇头,看了眼和紧握着淙舟的手心后开心笑着。「只要姊姊不恼璇玑就好了。即便是山菜野果也同山珍海味一样。」 听她这番说词,和脸上那灿烂到令淙舟也不住随之喜悦的笑容,她纵使内心仍有疑虑,却也不多说的温和点头。 两人随意的以野果充饥后,随即上路。本来若是只有淙舟自己在加上蒲曦,在这山里多待几日也无仿,可如今带着孩子,又是在没有粮食的情况下,淙舟只觉得刻不容缓得赶紧找到有人家的地方。 只是说也奇怪,未救下璇玑之前,她不知在原地打转多少次。可是遇见璇玑之后,路途顺利得让她都不免觉得有异。毕竟自个儿迷路的本事有多高,她已经不想再证明了。 但也兴许是她疑虑太深,可能是璇玑这孩子带来好运所以如今才会这般顺利吧。 在夕阳下山前,她们竟然在山里找到了一处居落。淙舟抱着璇玑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的村子。 「这种地方…竟然也有人烟。莫不是现世太混浊,逼的人只能隐居在此」想起早些在那偏僻山脚下的无名小村庄。又觉得有人烟于此似乎也不是甚么不可置信之事。 她随即抱着璇玑上前,到了最近的民宅敲门。手方落于木板上,门便开了。 淙舟微愣,瞧着眼前…一头白发的姑娘。 「咱们这村子已经不晓得多久没有看过纯粹的人了。会出现在这的,不是妖人便是人妖。」白发姑娘勤快的倒着茶水招呼淙舟和蒲曦。嘴里不停的说着这村子的来由。淙舟一边谢过接过茶水后,一边点头呼应对方的话语。 本来第一眼瞧见这姑娘时,还想着转身逃离。因为在踏进村子前,她有察觉到这村子有股古怪的妖精气息,却又不浓烈。 但她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了。只因这里是一座专为这些人与妖结合而生的孩子所提供的庇护之地。这些不见容于世俗,却依旧努力活下去的生命们所唯一能存在的地方。 淙舟陪着主人说话时,一旁的璇玑倒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双眸低垂。 「所以啊,晚点其他人见到你们也一定很高兴的。」说着同时,又端出许多食物放在桌上。 「白姑娘,别这么客气。我与舍妹只不过是路过想借住一宿。不用这么麻烦的招待我们。」淙舟瞧着木桌上那都快满出来的食物盘子。赶紧制止对方。 「唉,以前我那酸腐的儒生老爹曾说过,来者是客。相逢即是缘分,那为了这点缘分大肆庆祝也无妨。」白姑娘说着的同时手也未曾停过的摆放碗筷。「但在人间时,我饱受村里的人们排斥不说,光是我这头从娘胎出生便带着的白发,谁又肯靠近我后来我那老爹不晓得是从何处打听到这不知何时开始有的居落,便带着还年幼的我,踏遍千山万水、翻山越岭,结果还真的找到了这处地方,从此在这落脚。直到我爹过世,到现今约莫数十年了,才迎来你这客人。若不好好招待啊,我爹泉下有知,只怕会跳起来指着我鼻子大骂呢。」白姑娘边说边笑,语中轻描淡写的过往,让淙舟无法再拒绝对方的好意,索性起身,做对方的帮手。 「可别瞧我这样,以前在家里时,我的手艺可是让师父赞不绝口的。」淙舟在对方略显讶异的眼神中,微笑响应。 用过晚膳后,白姑娘带着她们一同到村子里其他家,一户一户的拜访。每个人…又或是不知该如何称呼的众生,都与白姑娘一样热情。也因如此,跟在她们身后的队伍越来越庞大,直到村长家前,村里所有的居民都已在外头互相寒暄又或是兴致盎然的问着淙舟如今人间的百态。 在淙舟耐心回答村民们的问题时,白姑娘领着村长出来了。只是开口的第一句话却让淙舟不知如何是好。 「咱们村子有不能留下外人的规矩,请姑娘带着你的妹妹赶紧离去吧。」 「这…我与舍妹只是借住一宿。今夜一过,明早便立即启程,这也不能通融吗」淙舟看向白姑娘,却见对方也没有初来时的热忱了,冷着一张脸侧首不语也不看她们。 望后一看,发现本来热情的村民也都突然噤了声。脸上表情虽难看,却又不像是对她们有敌意。她再回头看着村长,本还想再试着央求几句,可对方脸上不留情面的模样,让本就面薄的她最终只能点头。 。 牵着璇玑回到白姑娘的居处,从白姑娘手上接过自己的行李后,踏出了民宅走向村口。然而,在村口时,淙舟却突然停下了脚步,转身对着身后一直站在门口注视着她们的白毓道谢。 「姑娘,谢谢你这样招待我和妹妹。虽不知你们有何难言之隐,但,若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 「我们村子只是因为受够了外人的打扰,而我胡涂得忘了这条规矩。所以村长才替我开口请你们离开。我们这村子安居乐业的,怎会有甚么样的麻烦需要你们的帮助你们赶紧离开就是,别在此地多做停留。否则休怪村里人无情。」说完,转身进屋阖上了门,将淙舟的视线阻挡于门外。 淙舟本还想再多说什么,这下却也来不及说出口了。又过了几个弹指,她才似是放弃的低头对璇玑说:「看来今晚只能又要让你睡外头了,还可以吗」 璇玑抱着从昨日开始便一直沉睡至今尚未醒来的蒲曦,对着淙舟摇摇头:「没关系的,咱们赶紧觅个地方休息吧。」 . 第39章 三十七 本以为好运在被请出村庄后就用完了。未曾想过柳暗花明的是,她们在穿越一片树林后看见一面山壁,而壁上凑巧有个岩穴。淙舟放下怀里的璇玑,在她周身下了几个保护的禁制,让她跟在自己身后。自个儿则是小心翼翼的前进,先是远远的朝石洞内丢了几颗石子,确认没有动静后才又跨步上前,划手之间举起了火折子,这才看清楚洞里的模样。 竟似是通道一般,望不见底。可淙舟没有丝毫好奇,仅是再三确认洞口周围没有危险后,才牵着璇玑进入。 在入口生了火、又做了个镜术确定不会让那些个不识路的众生贸然闯入后,才回身看着乖巧坐在地的璇玑。见她不松手一直抱着蒲曦的模样,让淙舟本有些紧绷的情绪松脱了些许。忍不住为这孩子的乖巧轻笑。 「你若是累了,便将蒲曦放着吧,不碍事的。」淙舟在一旁的空地上,先是用洞内不知为何而有的干草略微铺垫后,从方才白姑娘递给她的布包掏出自己先前穿的粉色外袍铺上。 将杂事都做完后,转身,只见璇玑依旧抱着蒲曦不放,双眼却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纵是淙舟脸皮再厚也禁不起别人这么看着,更别说她是个面薄的人。虽然对方只是个孩子,但却是个漂亮的孩子,让漂亮的人这么盯着,谁也受不住吧。当下脸一红,她赶紧清咳一声指着铺好的地方对璇玑说:「今夜你就暂时屈就这里吧。我会看着的,你不用担心安危。」 璇玑听了话后,轻轻的皱起眉:「姊姊不睡吗」 「等你睡熟了,我便会睡。」淙舟安抚的说道。 夜深人静,待璇玑靠着自己熟睡后,她拿出另一件袍子替她和蒲曦一同盖上。从自个怀里掏出了七十二张符纸在这洞内布下了护生阵确认无误,才放心的走出洞口。 这一趟,便是要回早先热心招待她们的那个小村落。虽然对方故作冷淡的将他们赶走,可想想前后截然不同的态度,就知其中必有因。即使是多管闲事也好,或许只是她自己庸人自扰也罢,倘若不走这一遭,如果真的出了什么事,她绝对无法原谅自己。 她心神一凝,在这唯有月色轻洒的夜林里专注的沿着来时在路上布下的标记,快速的往村子的方向走。 没多久,村落即出现在眼前。可空气里却传来了离开前并未有的血腥味。淙舟更是急迫得一口气跑进村里。甫入村,她就让眼前零零散散的村人尸体给止住了脚步… 这都是前不久热情招呼她们的那些众生。她还认得出这些众生的模样,纵使她不知晓他们的姓名。 但他们殷勤纯朴的笑,尚且历历在目,可如今却再也看不见他们笑的样子…究竟为什么这世间的善恶到底算什么为什么这些善良的众生会落得如此下场这就是命吗那命到底算是什么每问自己一道问题,淙舟就越无法克制自己的杀意。 她紧攥拳,忍住胸中正如野火般蔓延的怒气,抬起木剑,朝着村里传来咆哮声的地方跑去。 村子的中心,早已成了一片修罗之地。 鲜血一层又一层自那些村民身上喷出,染红了泥土。可杀戮却还未停。一群身穿红色外衣似是修道之人,围攻只剩一半的村民们。 这便是淙舟来时,眼理所见之情景。 于此,她再也控制不了自己的愤怒,提着剑冲上前,毫不留情得朝每个身穿红衣的人攻击。 一边救下每个村民,一边抵挡着对方的反击。 「白姑娘,快带着村民朝东北方那里去,那边有面岩壁,壁上有个洞穴。你只要带着这个,就自然能找到洞穴了。」淙舟在余下还活着的村民里头瞧见了白发姑娘,趁着喘息的余地快速的来到她身旁跟她说着,并递给她一把小木剑。 白毓虽是接过小木剑,却不肯依言离开。反而是劝着她莫管这里之事,这是他们命中一劫,过不了也怨不得谁。谁叫他们本是逆天而生的妖怪。 她的话让淙舟本来努力忍住的眼泪立刻掉了下来。白毓一瞧,顿时不知如何是好。正想继续劝她赶紧离开,却反让淙舟握住了手。 「白姑娘,这世间又有谁能说你们错了又有谁有权力剥夺你们的命你们是这么努力,比所有人都更加努力的活着。纵使饱受沧桑、历经千辛万苦,却依旧这般善良。那又有何人可以假借着上天的名义来对你们的生命指手划脚上天有好生之德,可有些人却打着除妖降魔的名义实则为恶。又是谁对谁错了」淙舟一脚踹开偷袭的男子,继续说着:「或许你觉得我矫情。可受人之恩,无法涌泉以报已是难堪,又要我怎能抛下你们独自离去我竟然回来了,就没曾想过离开。」 白毓一向带笑的神情,如今却是笑不出来。她紧咬着下唇,红着眼眶。还想说话。却又在下一刻让淙舟打断。 「白姑娘,记得你曾说过,令尊要你好好招待每个上门的客人。只因珍惜这得来不易的缘分。这句话让你毫无保留的招待我和妹妹。如今,我却也会为了这点缘分,护你们性命。你就赶紧带着他们走吧。相信我,我不会有事的。」说话的中途又有三三两两的红衣男子上前,她毫不留情的一人一剑一脚将他们踹远。 而白毓瞧淙舟话都说到这分上了,她再也无法拒绝,只是红着眼眶点点头,留下一句要她自己小心后,便带着残余的村民们朝着她说的方向离去。 等他们完全离开后,淙舟冷冷的看着眼前的二、三十人。 「这是哪来的小蹄子,胆敢这般插手本门的事。」领头的人恶狠狠的发话。本来若没有她横空出世,他们早已经解决了这桩师们布下的任务,也早就可以回门里了。 可如今,先不说折损了门下弟子,还让那些个妖畜给跑了,这要让他如何向师门交代想到此,男子也不再客气,直接领着所有人上前围住淙舟。 淙舟也知此次是凶多吉少。可她也顾不了这么多,只希望能撑多久算多久,直到那些村民们都安全躲进洞中才好。 只要一刻,只要自己能撑过一刻,那些村民就不会有危险了。 思虑至此,她再也没有任何保留的回击。 可是即使她武艺了得,术法亦不比眼前这些门人差,但这连番打斗下来体力早已是强弩之末的少女又怎比的上眼前健壮而且为数不少的男子。 淙舟却是咬紧牙关,专注着战斗,直到内心默默计算着时间的心跳一到,她顿时脚步不稳,踉跄的朝后倒下。此时的她,身上早已伤痕累累,道袍也因刀光剑影一来一往而残破不堪。 「一刻到了。」微笑的看着眼前穿刺尽自己肩膀的银剑,默默的说着。 然而下一秒,她却跌进了一个身体极为熟悉的怀抱之中。她不敢置信的勉力睁着眼想看清是谁,然后再看清楚对方容貌的那刻,张着嘴哽咽不语,最后只说了句:「别来无恙。」随即就不醒人事。 . 第40章 三十八 自清晨开始,山上下起了不知道何时才会停的大雨。 只是这样的大雨却未阻扰村民回家的脚步,倒像是为了遮掩脸上的泪水而来的一场雨幕。 淙舟醒来时,只觉得身上一股潮湿的黏腻感。不甚舒服的想翻身,只是这一动,却牵连了伤口,让她忍不住的哼了声… 「姊姊!」本来坐在一旁倚着床沿抱着蒲曦浅睡的璇玑,听到声响立即醒来。看见淙舟正吃力的举动,她赶紧将蒲曦放下,随后扶起淙舟。 「谢谢…」淙舟虚弱的抬手摸了摸璇玑的头道谢。「白姑娘他们…没事了吧?」 「白姊姊他们没事了,现在正在修整村子。不过要我一见你醒来便立刻去叫他们。」说完即马上转身朝门外抬腿就要跑出去,只是却让淙舟喊住。 「别劳烦他们了。先让他们将重要的事情做完吧。」淙舟浅笑,本就温软的少女嗓音此刻更是因伤无力的似是浅声低语。璇玑却都听进了。她点点头,又回到原本的床沿旁坐下。 淙舟叫回璇玑后,无神的盯着自己一身白色中衣,然而未过多久,却听璇玑问着:「为什么呢?」 淙舟不解的低头看向问话的璇玑。 「明明只是见过一面的缘份、甚至不是同类,为什么姊姊你可以这般不顾自己性命的为他们付出呢?」 看着璇玑那双没有过多想法,仅仅是因为疑问而发问的干净紫瞳,少女侧首,面上抑不住的嘴边弧度显而易见,然后只听她轻轻的说:「我也不知道。只是…就是看不下去而已。」 璇玑还来不及想明白上句话的意思,少女已经接着说下去。 「你知道吗?我师父在我出外历练前曾百般嘱咐我,这世间闲事莫管,只因这其中皆自有定数,非吾等离家人可插手。」她抬起没受伤的那只手,放在璇玑头上。「他说:这世间之道,便是你、我、草木鸟兽、众生之灵。无论是非善恶,那皆是这世间赖以维生、持续运转的大道。但是道士乃出家人,出家之人本该抛命弃运,不为情感所役所使,看破眼前一切虚妄。不偏不倚的行走于自己的道上,那才是一个修道人。」淙舟说到这,忍不住吐了吐舌,调皮的模样与口中的道理让璇玑有些不解眼前的姊姊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可少女只是径自说下去。「但我真的看不惯啊,要我这样视若无睹。我倒觉得,真正的修道是无愧己心的行正确之事。」 「所以不管是救了你又或是帮了村民们…或许你会觉得我很傻很奇怪,但…」 「不…我觉得姊姊说的很对。」淙舟话还没说完,璇玑突然抬起头,眼眶发红的打断了她。「若是我娘听见姊姊的话,也一定会很高兴的。」 淙舟不解的看着她,本还想说些什么,但在璇玑的泪中还是作罢了。 晚饭时,白姑娘带来了几道素菜。淙舟本想留着对方一起,可她却摆摆手只说自己还得收拾善后,要淙舟赶紧吃完早点休息,伤才好的快就离开了。 坐在饭桌前,淙舟突然啊了一声。惊的璇玑还以为她的伤口又发作,着急的只想又冲出去唤人。只是脚步还没踏,倒是先听见淙舟自言自语似的说:「奇怪,人怎么就不见了?」 璇玑还未来的及开口问什么人不见了,门外便传来了敲门声。 「淙舟姑娘可是醒着?」 淙舟听见这声音,毫不犹豫的应道:「醒着正在吃饭呢,你还不快进来同咱们一起,阿疯。」嗓音里的喜悦,浅而易见。 门被推开,可站在门后的却不只一人。淙舟咬着筷子,眼神在阿疯与他身后一身靛蓝衣裙的女孩之间来回穿梭。末了,放开筷子招呼两人落座。 「阿疯…不,是九琼道长。这次真是劳您相救。」淙舟递过碗筷,让璇玑坐到自己身旁。在杯里斟满茶后,朝着对坐那已无过去疯癫模样的九琼一拜。只是腰还没弯,手就让人挡住了。 九琼却一手扶住淙舟,声音温和道:「若非淙舟姑娘心地良善,就不会有今日的阿疯,而依旧是过去的九琼。此次路过此地恰巧碰见你遭逢微急而相助,不过是还情而已。所以姑娘你也别如此生分了,还有便是,叫我阿疯吧。」 淙舟瞧着眼前与初次见到时,那意气昂扬的模样截然不同的阿疯,心似有所悟。愣了一阵,突见对方仍就如她一般的站着,才赶紧点头落坐。可内心却有满腔疑问,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阿疯到是自己先笑着解释了。「在你们将我送回门派的据点后,我随即被送回本门里让专司幻术的医士治疗。可潋滟姑娘不愧是九尾狐之长,一手幻术使得灵巧难解。门里的长辈们花费许多力才替我解开。但在这段期间的经历,我却未曾遗忘。」说到此,九琼突然起身对着淙舟一拜。淙舟还未来得及有所反应,他又落座接着说。「这一拜,一来是谢姑娘良善、二来是谢姑娘的提点。若非那段日子,我又怎知自己早已背离修道之路而走向魔道?也因此才能幡然醒悟,替我自己过去所铸下的错赎罪。而这孩子--」他指着坐在自己身旁一直没什么表情的女孩。「她叫虎儿,是虎族的孩子。过去我曾杀了她家的长辈…后来离了师门踏上返本之途后,恰巧救下了当时正遭其他道门的围攻的虎族。本为请牠们治我一罪,最后牠们提出的要求却是要我照顾这孩子。」 「纵使如此,我也不会忘了你杀我父亲的仇恨!」虎儿猛地拍了桌子,恶狠狠的看着九琼。 九琼也不恼,只是淡笑着,可那笑却笑得让人暖心平气,虎儿最终也是默然不语,只能拿筷子夹菜出气。 淙舟瞧着眼前两人的互动,又想起过去自己和阿疯之间的过往,她忍不住笑道:「真是没想到有天咱们也能像现在这样在同张桌上吃饭。」 如今的阿疯,已没了过去那掌门执教的威风意气,取而代之的却是朴实无华的内蕴之采。而本来的丝绸华服也换上了粗衣结褛。 「这天地间最令人无法捉摸的便是缘分两字。众生皆为道,可道实无常。只因众生有灵性,而心念之差,就会造就不同的结果。」九琼说着说着,突然从怀里取出一面令牌递给淙舟。「姑娘,这面令牌是我入门时,掌教所赠贴身之物,它能在危急时保你一命。就请你收下吧。」 . 第41章 三十九 晚膳后,阿疯本想带着虎儿离去,但虎儿不愿随他走,只好让她留在房内伴着璇玑。淙舟昏睡了整日,眼下也实在没半点睡意,瞧璇玑跟虎儿处得还不错,索性留着她两,自个儿披件外衣后就出门了。 因着先前下过雨,本就较山下冷凉的山居村落如今更是有些寒意。在村子里漫无目的的行走时,有村民见她衣着单薄,特意回到家里提壶热茶出来给她。说了些要她好好想伤等话语后转身便要离去 淙舟赶紧叫住对方。「大叔等等,请问那些…死去的村民们…是葬在哪呢?」 循着那位好心的大叔所述之路。她一人独自越过一座小山丘来到了这片原先满载着欣欣向荣之意而如今却在其上点缀死亡象征的平坦草原。 淙舟挑了个高处坐下,一手还提着热茶,一手却是握着晚膳时九琼硬是要她收下的,那面在危急时刻兴许能救她一命的命牌。 「倘若这面令牌有朝一日能救你一命,那就是得吾所愿了。」九琼当时紧紧的握住她的手不肯她放开,这般对她说着。 有人将她的命视若珍宝,想方设法要护着她。 但这样的念头,淙舟却没有半点欣喜之情。她紧握着那面命牌,内心满是苍凉。同样是命,她的命让人珍视着,可她眼前这些如今仅存一块木牌,归土化尘的村民,为何就如草芥?他们明明也是这样努力的活着,纵使世俗容不下他们,他们却也找到自己一方天地隐居避世自力更生,但这般乐天知命、不怨天尤人的活着,却还是总有人要为难。 明知有难要临,但连在最后,也只想着要将自己赶走不把自己牵连进灾祸里头。这就是那些一生为善的村民们。只因着非我族类的理由,死于非命。 存善之人让人追杀如此,可歹心之徒,她却无法真的狠心将其赶尽杀绝,仅是将那些人打昏而已。 本是怀着这样愧疚的心情,想着即使真丧命于此,那便还命于死去的村民们。 可最后,她还是让人给救了。 生死有命。 师父在她入门之初,便如此对她说过。因生死有命,他们不该插手一切俗世之事。因生死有命,所以更要珍视这世间众生万物。 但她从来就无法坦然面对生死有命,若修仙即是要她从此无视生死,那她宁愿这一生就这样过了。 所以她不愿修仙。 吃力得站起。小心的走下山丘,倒提着茶壶让壶嘴向下,徐徐经过每座仅刻有姓名的木牌前,里头的茶水也跟着淋过每片经过的草地,直至最后一座木牌。她将茶壶轻放于地,拿出从不离身的木剑,用仅有自己听见的声音对着那些新立的坟说道:「今日就让我以茶代酒为祭,以剑舞为礼,祭祀各位。」 言尽,木剑轻晃两、三下,身形便跟着动起。 明月下,光影灿灿,映着淙舟人影相交于地。身影随着舞剑速度越来越快,剑锋所过之处,草偃一片。 纵然身上仍有伤,她却像是没知觉一般,也不觉得疲倦,只是忘情的使出自己所学过的每一招式。 也不知晓过了多久,淙舟的血水与汗水都混成一片沾湿了衣裳。内心却依旧充满着无以名状不知是喜是悲是痛的情绪,直到最后木剑向前一刺。她双目通红的大喊:「天生万物以养人,人无一善以报天,杀杀杀杀杀杀杀…」尾音方歇,蓦地双腿一软,进而跪于地上,全身脱力的便要望后倒瘫于地。 却未曾想过的落入一双手里。 本已阖上的双眼,再次吃力的缓缓睁开,却意外的望进一双熟悉的眼中。 淙舟咬着唇,似是有无限委屈,久久无法言语。良久,她才疲倦的闭上眼,任由对方将自己抱着。 只是陷入沉睡前,不忘嗔骂一句:「你来这做什么,臭狐狸。」 . 第42章 四十 在以土墙区隔出的简朴卧室里,室内却燃起了即便是在人间身分高不可攀的王公贵族也鲜少能得的上好安神香,还是以不要钱的方式,日以继夜、夙夜匪懈的点着。而这一切都只为了让床榻上的少女能睡得平稳些。可睡的再怎样安稳,也终究有醒来的时候。 淙舟缓缓撑起数日未张阖过的眼皮,第一眼见到的便是白姑娘家的摆设,脑中一片空白。好半晌,回忆才如潮水般流入脑中,然后便是藉由那些微的,从上方打开的一扇小窗里透入的日光看见坐在自己床榻旁熟悉的面孔。 迎着那自她张开眼就目不转睛的目光,淙舟略为困难的开口道:「真华,你来这做什么…」 听着淙舟喑哑干渴的嗓音,化为女孩模样的真华还来不及回应,首先便是到了杯茶让她喝下。见她饮尽后,才取回茶杯,一边答道:「我和姐姐一同出来寻找族里失散的孩子。早些日子在路上碰见阿疯,曾请他替我们注意,未曾料到孩子竟在你的身边,所以接到阿疯的消息后就赶了过来。」 「孩子…璇玑吗」 真华点点头。「道士姑娘和咱们真有缘份…」 少女面无表情的听着真华的感叹,沉默一阵才说:「孽缘吧…」先是让这大小狐狸给绑着数月作牛作马、为奴为婢,洒扫庭厨洗衣做饭哪样不是她做。好不容易分开了,却又在回乡的路上碰见小小…狐族孩子,把她备妥可以用上一月的干粮在三日内吃光。这都不是孽缘还是甚么。她忍不住叹了口气。 「真不晓得我上辈子是不小心踩过几只正在睡觉的狐狸尾巴这辈子要这样还债。」 真华在一旁听得不明就里却正经八百的回答:「道士姑娘,咱们狐族,即便是未开灵智的狐狸也不会警觉性如此之低的让人类给踩着尾巴的。」 淙舟忍不住的皱了眉,瞪她一眼。「真是一样笨啊,笨狐狸。这么久没见却仍就一点长进也没有。」 莫名挨骂的真华无辜的吐了吐舌,瞬间变回狐狸的模样,垂着头跳进淙舟的怀抱里。 躺了几日,着实也坐不住的淙舟抱着真华,随意的批上外袍,一头乌黑长洒随意散着的走出卧室,才发现自己睡的那房里不仅让人点了安神乡,甚至还下了隔音结界。否则…她看着眼前一群…人…或者说参杂着人类还有化为人形的各种妖精神怪围坐在木桌前疾声讨论的模样,她怎会一点声响也没有听见。 在她呆立着的时候,早就有人看见她而走到她身边拉着她的衣袍。淙舟低头一看,见着璇玑充满渴求的眼神… 虽然不懂这孩子在渴求甚么,但她还是习惯的摸了摸她的头安抚一番后,才牵着她的手到一旁的空椅坐着。看一群…众生七嘴八舌得不知道讨论什么。莫了,却又突然安静下来,全部转向她。 「怎…怎么了吗」淙舟让眼前的阵仗给瞧得不知如何是好。 「淙舟姑娘醒了呀。」突然从众生中冒出一到声音,接着便是此起彼落的重复这句话,最后,有声音做了个结尾。 「那还不赶紧通知潋滟大人」 「不用了,我在这。」 众生连同淙舟朝来声之处一看,只见潋滟立于一青袍男子身侧。看清那男子面孔,淙舟倏地睁大双眼,这不就是在安阳成门前问路的男子? 小道士尚不及反应,潋滟又开口道:「请诸位暂且先随致虚真人先行一步至新居落之处。」笑意盈盈的环谒众人,大家立即心知肚明的随着那名青袍男子一一步出门口而去。真华抬头瞅瞅自家姊姊,又看了眼道士姑娘那难得有别于口是心非的震惊之情,吐了吐舌,摇了摇尾巴,跳出淙舟怀里的瞬间化为人型,牵着舍不得离开淙舟的璇玑也离开了。离去时,还不忘将木门掩上,免的待会自家姊姊要做出什么人神共愤的事情之时,会让大家给瞧见进而贻笑大方。 原本喧闹的厅内因潋滟的一句话顿时散去到只剩他们俩。可淙舟打自方才那男子至潋滟脱口而出的道名后,便兀自沉浸于思绪当中,无暇顾及身旁所发生的一切。 淙舟张着双眼却好似没看见潋滟朝着自己迈步,只听见耳旁恍如不停有人私语一般的重复着「致虚真人」四个字,直到她想起来曾在哪听过… 山神大人曾说:「盛传潋滟有名同伴的道侣,名唤致虚。」 . 第43章 四十一 「官人,许久未见奴家,怎生地如此冷淡。好伤奴家的心啊…」方才于众生面前睥睨自得的模样此刻已不复见,走道仍慌乱的少女道士面前,自顾自的倚上了对方依旧柔软馨香的身子。未料,那人退了一步,令她顿时失了依靠。可潋滟也不恼,仅是笑得更为艳丽的,上前猛的抓住淙舟并将它扣在她身后的木椅内,随后侧坐于她的双腿之上,环抱着少女纤细的颈项。「官人可别再伤奴家心了,不然,为了安抚奴家的情绪,奴家是也不介意在这与官人您行双修一事啊…」 明显的威胁果然让本来还不断挣扎的淙舟立时停下所有举止,双手垂于身旁,低首静默不语,也不愿看着对方。纵使明白自己此时是无理取闹,但…淙舟却怎样也装不来若无其事的模样。 本以为,一别以后便再无相见之时。而她那不知从何时开始暗生的情愫也可一并斩除。哪料到,这天地之大,广袤无际却依旧无处可躲,连在这荒山野岭之处都能再相逢…。 这只狐狸注定是她命中的劫吧。 只是…既然断不了,那还逃不得吗 淙舟摇摇头,方才的汹涌情绪于这刻总算是淡定下来。 然而对方却不让她有逃避的机会。 「小淙舟,在想甚么呢」潋滟放过了少女的脖子,目标却转移到她的下巴,伸出右手轻轻的抬高,不容拒绝的让淙舟看着自己。 她一向都很强势,但在淙舟面前这却是第一次。可如若不这般,谁知道眼前的固执少女会坚持多久即使她能等,她也不愿意等。 少女道士果然和她预料一般的别扭。即使强迫对视了,也怎样都不愿开口。潋滟不在意的捧着她的脸,越靠越近、越靠越近…直到彼此间的鼻息都能交换为止。满意的看着少女故作镇定的面容与早已泄漏慌乱的眼神,潋滟诡异的笑了。 淙舟一片空白的看着潋滟那艳丽无比的容颜越来越近,接着见她笑着说:「你不说也没关系,那更好。」跟着她就被轻薄了。 唇上那并不温柔的触感真实的提醒着她现下的情况。理智上要推开,但情感上的投降及狐狸一族天生散发的香味却引诱的她倒戈,只能随着对方的动作而动作,唇齿相依。 直至潋滟一脸餍足神情的放开她后,淙舟才撇过头,面色潮红的的喘着气。 「所以说,官人,奴家真的不介意你继续别扭下去。」狐狸一脸得意。只是调情的话语听在少女道士的耳里却走了味。彻底点燃了淙舟羞耻以及委屈等等各种情绪累积而成的愤怒。她不管不顾的大力推开还坐在自己腿上的潋滟站了起来。怒瞪着对方。 「莫非狐族都是这般不知羞耻有了同修道侣却还在外头拈花惹草不知节制。即使同修之人就在附近也无所谓」淙舟吼完后,紧咬着唇,生怕自己再多说一句便会隐藏不住泣声。但瞧着潋滟脸上得意还未完全褪尽的神情,她脚一踱,捂着脸跑了出去。 错过了身后,潋滟在错愕之后,皱着眉不解的神情。 淙舟出了门,什么也不管不顾的只身朝着村外的方向跑去,而今她只想离开这里,再也不要见到那令她心烦意乱的臭狐狸。 途中偶遇几个村里居民也都视而不见、闻声而不应。曾经好心让她借住的白姑娘也在里头。迎面相逢时,白姑娘左手挽着盛满山菜野果的竹篮,右手举着正欲招呼,可话还未来得及说全,道士姑娘的身影已越过了她远去…带走的还有满脸的泪痕。 无从知晓究竟跑了多久,纵使察觉自己吐息间已是难受不适感却都掩盖不了心伤之痛。明明是想着相忘可每每又被撩拨的不能自已,只要一见着她,就不能自拔的想靠近… 但是不行。只因对方早有相伴之人。 脚下一个踉跄,淙舟扑倒在地。这一跌,尽是再也没有力气站起,她无力的捶着泥地,任由泪水滑落。 早知这世间红尘众多纷纷扰扰,她就该听师父所言不轻意干扰世间运行,只因自己即使不修行没有那些修道者神通广大,心境上却也早是离家人,早已超脱生死轮回。 可又怎舍得…她又怎舍得呢?山脚下那朴素平和的小村落,曾经迷路遇见无数的援手…而纵使百般受到离弃也依旧努力活在这的众生们…这世间是这样可爱,她又怎舍的了? 如今心上阵阵不停的疼痛便是意图干扰大道运行的报应了吧… 「这种气味…」 耳边蓦地传来陌生的声音,淙舟尚且止不住自己眼泪,但拼命强忍着的抬头看去。只是一看,差点没因为太过强烈的呕心感而吐了出来… 眼前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名全身殷红的男子,身上还有鲜红的、正散发着腥臭味的红色液体自他身上滑落。左右手各握着一串看似…内脏之物,眼珠墨黑不知看向何处。即便如此,淙舟打从心底明白对方是在说自己。 她总算止住了眼泪、心底发寒。傻愣的见对方缓缓的朝她走去,嘴里还不停说着”这种气味…”。直至听见”吃了她…吃了她…”,她才脸色刷白、回过神来的想丢出符咒,但想起自己什么都没带的跑了出来,最后只得于千钧一发之客撑起身子往后方继续跑去。 可才没多久,她站再崖边看着眼前的山谷一片茫然。前路不通而后有追兵…又已不及往两方逃去…眼见男子已越来越近,她牙一咬把心一横,望山崖里跳了下去。 与其死于这已然丧失神智只知噬体夺魂的男子的手里进而魂魄烟消云散,不如归于大地而与其共生。 这也许是死得其所最好的结局。 . 第44章 四十二 绿水茵茵,百花争艳,草木丛生。偶有不识名而羽色缤纷的鸟类飞越枝头,鸣声婉转娇脆。草木鸟兽于此相安无事、各存其生早已不知多少年头,此间日复一日、年过一年的的景色如今只因一名端坐在湖岸边短褐粗衣、素色孺裙的少女添了几许未有过的声响。她赤裸着双脚踩进浅水处戏弄着里头的游鱼也搅乱了一池的湖水。 待那些鱼群中于明白那双赤足并非食饵,才恍然大悟的纷纷离去。见着无鱼可戏弄,少女也停下了动作。再次归于平静之时,映照出一张布满伤痕的面容。 少女目不转睛的盯着湖面的那张属于自己的模样,良久后才轻笑着,擦干双脚换上鞋离去。 少女回到居处之时,只见屋上炊烟杳杳,日已西下,才惊觉自己的晚归。吐了吐舌,躲在门板后,正想看看有没有人在时,头顶上却让人不轻不重的敲了一记。 「在做甚么,这般鬼鬼祟祟。」老人家在少女身后没好气的说着。 「人家玩得忘记了时间嘛,师父,下不为例,别惩罚人家背道经好不好?」少女转过头,讨好的笑着。 老人家瞧着她纯真的模样,轻轻的叹了口气,复又说道:「淙舟,不是师父不让你出去,是你病体初愈,元气还恢复不到两成。此时风邪最易侵扰,若不好生照顾,只怕往后落下病根啊。你瞧瞧,连最疼你的无得住持都这般说了。」 「我知道了嘛,只是躺了这么久,实在忍不住才跑出去的。师父~」淙舟拉着她诗富的手臂晃啊晃的。晃的老人家头都晕了。 「好了,你也别再怪她了。多走走也好。」老人家口中的无得住持出现在他们身后,手中还各端着一盘素菜,好气又好笑的看着那师徒俩的举动。 见无得住持一出现,淙舟立刻放开老汉的手,转而朝向无得住持黏着她,他气的吹胡子瞪眼,只怕无法在从舟身上穿出两个洞。 晚上,淙舟用过药汤后,躺在床上昏昏欲睡。脑中只浮现着下午湖面上自己的样貌,俱是疑惑。 在过去那些沉睡的时刻里,梦中总是出现一张脸,她本以为那是自己的样貌,可今日一看…即便自己脸上无伤却也不是那般艳容花姿之貌。更恍论她和那人的气息截然不同。 但如果不是自己,那究竟会是谁呢?淙舟实在百般想不透,又业已临近睡时。眼皮沉重的无法再睁开,只听见窗外传来低低浅浅的人声,可再也听不清。 山中无年岁,在师父及无得住持的悉心照料下,淙舟的伤势一天一天的复原,而她越发天真烂漫的性子每每气的泽央忍不住拿着木剑追着她跑。 他故作气喘吁吁的站在原地见着徒弟跛着一只脚吃力的往前跑,但又笑意盈盈的转过头对他扮着鬼脸时,纵然脸上还佯装着怒气冲冲,内心依然不免为那笑容伤感。 他的徒弟就是如此,不以己悲、不以物喜。这也是为何她与他有缘份,进而收养了她。淙舟是个有天分的孩子。 「大道如此,莫过心伤。」无得不知何时来到,站在他身边一同望着淙舟跑去的方向云淡风轻的劝解。 「说是如此,而我亦明白命不可求更不可强求。但是淙舟是我从小看到大的孩子,即使先前她总是摆出一副不尊大不敬老的脾性,我却是比谁都懂她的孝心。尔今她受这般苦难…纵使我已是力挽狂澜,救她于命悬一夕,但也比谁都不忍她…没了从前的模样。」泽央无力的放下木剑。「再说,你不也随我而来了。」 无得浅笑。「我亦出家人,但非离世心。你能疼的孩子,我还疼不得了?更何况,她孝顺我也不比你差啊。只是这般聪慧解人意的孩子却得接二连三遭遇这些苦难,我们若不替她担着些,如今又还能见着她?这一世,活的也够了,若会因我们蓄意扰乱天道而遭逢报应,那也甘之如饴。」 对方大义凛然的气度没使泽央敬之反令他没好气的呸了声。「谁敢让你遭逢报应啊,地母大人。」 无得面不改色的回道:「又有谁敢扰你的道了?」 两人默默无语,最后看着淙舟一跛一跛,满面笑容的回来,随后默契的转身朝着木屋走去。 「今日还是素菜?」泽央问道。 「哪日不是素菜?」无得答道。 「师父、无得住持,我刚捡了好些山菜野果,今天可以加菜了。」淙舟在他们身后说着。 午后,她懒洋洋的坐在门坎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背诵着天经地典。因着她已非健全之身,泽央特地教她一套长生拳,只为修身养息、延年益寿,不再要她习剑。她每天早午晚三刻各打一次,余下的闲时,她便阅览先前从屋里头翻出的经书典籍。只是奇怪的是,从前不懂的章目节次,如今却都一视即识,好似一夜之间开智长慧。偶有不解之处,向无得住持讨教时,更是有着从前不会有的思绪。 她有自知之明的不会将此归功于自己一夜顿悟,那么,又是从何而来? 「有无相生,常道也。」无得住持慈善的嗓音在淙舟头顶上响起,她立刻端正坐姿。在这位她心目中德高望重的住持面前,淙舟皆是相当得体。 「难易相成,常伦也。」坐好后才回应到。 无得笑着在淙舟身旁坐下。「道无常道,实为道。有无相生,何谓之?」 淙舟歪着头寻思。脸上那些在在显示着曾遭受过什么伤痛的痕迹还留着,但她的淡然处之,好似那些伤痕本就与生俱来,无须困扰。「因无而有、若有需无。可无从何而来?又为何有。」 「人之所识,宥于所见。临山者,不学海贝湖鱼;滨水居,无知林鸟山精。一日,山野村夫来于海,方知其之所限,为其眼界。海人亦同。无因而有,有为此来。」 「高下相形、难易相成,也是如此。」淙舟点点头,若有所悟。 「这也是你师父为什么要你下山历练,增长见识。若是你一直埋首于山林,便不识得人心。不知这世间万物,纵使同种同貌亦有不同心。」 「但若如此,善恶又何来?」 「众人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也。若无善恶好坏,则无此分。」 淙舟静默半晌,轻皱着眉。「…无得住持。我总觉得自己似乎曾经经历过必须辨明善恶之事。」 无得持着一串佛珠的右手轻轻的拍拍她的头顶。「随心,道也。」 敏锐的察觉到自身的不郁之气在无得轻拍后蓦地散去,她不解的低垂着眼,盯着手上那本天经。 「淙舟,你本性善良,所以你师父在你下山前曾告诫你,莫沾染红尘之事,便是怕你受陷太深,承载太多不睦之气。但你且须知,大道也,非纯善。因阴则阳,存善则恶,有生有死。若是一味委屈求人得善,那是逆道而行。所谓杀生为护生。」 无得住持这番话语,令淙舟有些难以接受。她向来不与人为恶,又何来杀生为护生之言。懵懂的站起来,告别了住持后,一个人往湖边去。 「啧啧,咱们吃斋念佛的无得住持竟会教人杀生?」淙舟方离去,泽央即现。 「吃斋念佛只为一丝心净。而若放任恶者,善者为何所存?」无得面上丝毫没有犹豫的答道。 「我向来并非存善,但淙舟这孩子…唉,此番遭遇也算是破而后立。虽武功尽散,道心修为却见涨。只是…她心太软,而我也不舍。」泽央叹了口气。 无得转了转手中的念珠,缓缓道:「无欲则刚,柔弱则强。这孩子能撑下去的。」 . 第45章 四十三 淙舟独坐于岸边,呆愣的看着湖面。本是一番明镜心思因着方才向来敬重的无得住持对她说出的那些对她而言不啻惊世骇俗的劝解而蒙尘。 只是隐约中,她竟也有些赞同对方的说法…这对自小便接触佛道经典的她,顿觉慌乱。 然又想起梦中女子的面容…盯着这湖面上一片波光粼粼,情不自禁的说出「潋滟」二字。但也只道是水光潋滟晴方好,一时诗性,余下也未多想。 坐得久了,初时只觉身子有些乏,直至听到枝头鸟巢传来的倦鸟鸣声,才惊觉自己又错过时间。想到被师父拿着木剑追着跑还得要背诵经书的景况,她立刻站了起来,却在转过身时愕然的睁大双瞳。 梦里那张脸,此刻真切的出现在她眼前。只是在梦中千娇百媚、风情无限的女子此刻却是绷着一张脸,定定的瞧着自己,抿紧的唇瓣似是压抑着甚么样强烈的情感。随着对方的视线她下意识的抬起手抚着自己的脸,在手中传来与往常相同的异样触感时,眼神涣散。 「淙舟。」终是忍不住的,呼喊出声。 淙舟茫然的看着眼前那明显是知道自己的人,心头却着那女子明显满怀情感的声音而起万般思绪,满是不舍、不愿、不怨…心思紊乱难平。 「潋滟…」她不知怎地,脱口而出这两字,之后便见那女子扬起一抹如释重负的笑容,迈步朝她走来。淙舟下意识的退了一步,这一退,她又见那…也许唤做是潋滟的女子,脸色变的凝重。再下一刻,就让人紧紧的抱在怀里了。 那力道重的好似要将她揉进骨髓一般,令她也不觉有些吃痛,但却没有伸手推开。 只因在这怀抱里,她似乎…踏实了。 待到对方放开她却仍不愿松手的将她圈在范围内,跟着静静的看着她。那一副看透世事的目光,让淙舟着实不安又羞赧的撇开了目光。然而却听见对方安抚的说:「忘了我吗无妨,从此时此刻起,我断不会再让你自我身边离去。」 淙舟回首对上了她的眼。只见她嘴角含笑、目光温情脉脉,一时间红了脸。 见淙舟如此娇羞的模样,潋滟迅速换上一抹坏笑,右手放开了她的手臂,转而勾起对方的脸蛋。「小道士,似我这般貌美的狐狸你也能忘,真是好伤狐心啊。记住了,我名为潋滟,可别又把我给忘了。」语毕,却又再次将淙舟抱入怀,这下没了方才那股紧紧收拢的力道,反是一种细软而绵密的缠绵之情包围着淙舟。靠在潋滟肩上,只如暖风熏一样的令人沉醉。 也许,本该就如此吧。 眼前的女子,合该是自己一直翘首盼望着的梦中人。 当潋滟牵着淙舟缓步步回居处时,在等待的众生也没闲着的忙着探查屋内情况。屋里屋外被翻了个朝天,都没察觉奇特之处后,死心的众生们才回到门口聚在一起。 「真是奇怪,若是只有道士姑娘一人,怎地我们会一月后才发现此处道士姑娘的功力可没如此之高啊。这禁制一下,便是覆盖着整座山谷,比之我姊姊当时用来禁锢小道士和疗伤之地还高明不少。」真华手抚着下巴,沉思不解。璇玑站在她旁边拉着她的衣角不放,可脸上明显的担忧。 致虚真人在一旁仅是但笑不语,另有一名面色清冷的水蓝纱衣女子不发一语的站在远处。 见着没人应自己,自说自话又有些无聊,真华所幸也不再说话的随意靠于墙上,只是眼光一转,却灵巧的发现远方出现的人影,她心上一喜,顿时飞奔而去,而拉着她衣角的璇玑自是跟着动起。 潋滟与淙舟自湖畔回来,一路上潋滟皆是牵着她缓步低语,时不时说些所见所闻之事,淙舟任由对方握着手领步,侧耳听之。偶有发问,潋滟都会巨细靡遗的解释,纵使淙舟不回应也会温婉的笑应对着,使人明白她的注意。 打从认识起便是处于针锋相对的情景,现下面对这般坦率淡然的淙舟让潋滟也不觉有些不惯,但此情此景就好似重复了上千年一般,令人心旷神怡的美好。 好像她们之间并未出现过那些腥风血雨、生死之关,一直以来都是这么携手相伴,执手度日。 两人说说笑笑的走着,到也不觉步伐之慢。正巧潋滟说完她独取一只作恶多端的虎精于荒山之中时,真华的呼唤声即出现。 「姐姐--,道士姑…」真华在跑的过程中就直接抱住璇玑,不多时就到了她们眼前,本来满心欢喜的呼唤再看见淙舟脸上的伤疤时,先是一愣,继而眼泪就这么直晃晃的落下来了。 淙舟原先笑意连连的面容立时也变的不知所措,以为对面的孩子是因自己的模样而吓坏了,求救似的看了潋滟一眼。 潋滟回应她一记浅笑,要她放心。淙舟还不及明白对方笑里的涵义,下一瞬,她就了解孩子的眼泪所为何来了。 大的孩子抱住了她的肩,而原先在那孩子手中的小女孩也环住了她的腰,淙舟感受着颈边传来的温热触感一手拍着真华的背、一手摸着璇玑的头顶安抚。 潋滟在一旁淡淡的说:「大的名唤真华,小的名为璇玑。」此话一出,真华诧异的从肩上抬起头来望着自家姐姐,耳边传来道士姑娘满怀歉意的解释:「我似乎是记不得了你们了呢。」 . 第46章 四十四 晚上大伙坐在本就不宽敞的前厅内,干瞪眼。由于在座只有淙舟一人会做饭,她也就笑笑的到厨房用着剩下的食材,随意做了几道素菜。 脑中回想着潋滟给她介绍的那些人。真华、璇玑,早先其他人而知。致虚真人是她多年好友,而蒲曦…她总觉得这名字与那清冷的女子有些搭不上,却又不知哪里奇怪。只是对方再见着自己出现时眼底的一抹释然,让她知晓对方应该是识得自己的,而且算的上熟悉。 复又想起回到这时,早已不见师父和无得住持的踪影…总是分离有时、相逢无影…虽说从他们告知自己不记得的那些事、还有下山历练的决定时,她就明白此次不过是短暂相聚,可也没想到他们竟会连走也不告诉自己一声,些许是怕自己难过吧。 淙舟轻叹口气,收敛离愁。见炒锅里的山菜已熟的差不多赶紧倒在盘上。最后一道菜也好了,正欲端出门外,却让一双手给抢了过去。 「下不了厨,端几个盘子也还是可以。真华你还不赶紧也端上。」潋滟理所当然的神情顺道指挥着真华的样子,看得淙舟不禁失笑,也不客气的任由对方收拾善后。她慢慢的跟在她们身后走出去。在那道隔开厅的帘子被掀起后,其余人在见她由里头走出时跛步慢行时仍然流露出的不忍,她仅仅一笑而过,彷佛没事人一样。桌上早已摆好了碗筷,见那数量竟然刚好够用,淙舟忍不住为自己的师父妙卜先机感到诧异,但看来他们倒也是早知道会有今日,既然他们能这样放心的离去,自己也不用再担心眼前这些感觉既陌生又熟悉的…人了。 方捡了个空位落座,身旁的位置便紧跟着也被占去了。淙舟微微侧首,只见潋滟对她轻笑,又拿起一只已盛好饭的碗与筷子递给她。 「赶紧吃吧。咱们可很久没有一起吃过饭了呢。」话语中流露出的欣喜,令她也忍不住的微笑。 打自相见后,自己的情绪就为对方所牵动着。因她喜而喜、因她难受而难受、哪怕是那似乎融入骨髓的痛苦,她也好似感同身受一般的痛… 她遗忘的经历,究竟是什么呢 「别想了。快吃饭吧,不然等会你就没得吃了。」 淙舟一愣,接着再见到眼前人,除了自己和潋滟外,那争夺食物的速度…即使连最优雅的蒲曦也是面不改色的使着筷子东敲西打将那些欲和她抢食物的不识相的筷子拍开。 桌上数只无影手挥来翻去的,盘子三两下便清空见底,甚至连菜汤也不放过的到进碗里拌着饭吃。 淙舟又再次抬头看着潋滟,只见她笑眼瞇瞇甚是勾人的说:「为了找你,他们已经月余没吃好饭说好觉了。更何况你手艺这么好,他们更是抢得凶。」 淙舟顿觉心下有愧的只吃着碗里的白饭,然而身旁的人却不断的夹菜至她碗中,她更是羞赧不敢见人的低头。 晚膳后,潋滟指使着其他人去收拾,自个儿便拉着淙舟出门到附近走走。 只是半个时辰后,淙舟已略显疲态,本就不快的脚步更是逐渐缓慢。潋滟浅皱着眉,停下。 淙舟见对方贴心之举,回以一记浅笑,拢了拢裙子席地而坐,手掌拍着身旁的位置,潋滟也立刻会意的坐下。 「真是对不住,脚跛了,武功没了,连身子骨都变差了。才如此禁不住累,扰你兴致。」淙舟语气中满含歉意。 「本就是想和你一道,无所谓是走是坐,只要能和你一起,便是好的。」潋滟察觉林里有些寒意随即褪下披风覆于淙舟肩上。 淙舟本是因她回答而微愣,又因她动作而回神。伸手抚了抚那件衣物,好半晌才说道:「我和你…是什么关系呢姊妹之情朋友之谊」虽是如此疑问,可从对方的一举一动、一问一答里头,却又不似这些答案。但除此之外,又是怎样的情谊呢想了想,她又多补了一句:「生死之交」 潋滟勾起嘴角,直盯着淙舟,看的她在皎洁月色的映照下面带羞色侧首转开视线。才低低的回应:「最早是朋友之谊、而后是姊妹之情,亦曾为生死之交。可这些却断不能诉我衷肠之一。」 淙舟因她不明的结尾而转回头。「那是」 潋滟颇有些无奈又好笑的伸手定住了她的双颊。「小道士…怎你不管失忆与否,皆是如此的傻呢」 淙舟正欲对应,但下一刻,她却说不出话来,眼睁睁的看着潋滟靠近吻住她。唇上蔓延的柔软,令她剎那间恍恍惚惚,忘记要推开对方。 良久,其实她也不知到底过了多久,只觉这一生似乎都要消耗殆尽,潋滟才放开了她。 「这样可懂了」潋滟虽是问着,可双眼却离不开淙舟的薄唇,情不自禁得咽了口口水。但又在察觉自己的失态后,尴尬的转移视线。不知自己这名动天下,最会勾人的九尾狐狸精,今日怎因这傻的可气的少女而情动不已… 淙舟点点头,随即又摇摇头,然后又点点头,脸上纠结疑惑的神情让潋滟看的好笑不已。 「我这一生,也只因你而情动。」 淙舟闻言,不解的望着她。 「我都说了这么直白了,小道士,你可仍在装傻」潋滟双手抚着淙舟脸上的伤疤。感受着那一道道突兀的感触。再次低头,以唇代手轻碰着伤疤。「那也无所谓,因我不会再让你自我身旁离去,咱们有很长的日子可以让你不傻的。」 . 第47章 四十五 隔日用过午膳后,所有人皆立时毫不留情的被打发走了。先是致虚真人没好气的御起飞剑眨眼就不见人影,而后是蒲曦受托伴着真华将璇玑带回青丘之国。 纵使真华、璇玑依依不舍,但两孩子倒也明事理的听从安排。 送走一干人等,潋滟两手拍拍的挽住随她站在一旁送行的淙舟,笑道:「幸亏昨夜寻思了这点借口,否则还不知他们要在这赖上多久才肯离去。」 淙舟既好气又好笑道:「莫非你昨夜翻来覆去便是因着这等原因若是让他人得知这青丘之主竟是如此小心眼,你猜想会如何贻笑大方呢」 「我只知山间何等清风朗日,不管他人嘴上逍遥风月。」潋滟面上大有不可一世的张狂之气,只是说完后又立刻轻拉着淙舟:「虽知你要午课,可如今尚且还早,走吧,带你去个地方瞧瞧如何」淙舟颌首欣然同意。 两人便这么挽着手闲散的上路,边走边话家常、议典籍,偶有双方僵持不下之题,皆是用僻寓理、旁征博引,谁也不让谁。好不容易潋滟喊停,淙舟才觉有些疲倦,却又酣畅淋漓。本以为对方累了,所欲休憩,可见潋滟面上没有半点疲倦之意,又不解。最后在潋滟笑着示意下,她才环绕四周一眼,便见自己的后方赫然出现一座望不见尽头的湖泊,豁然开阔于群山之间,湖水湛蓝,景色宁静。她惊喜的呀了声,转头看着潋滟。 潋滟笑着点点头:「此处即是我欲带你前来之地。走吧,别傻站着。」牵着淙舟小心翼翼的到了湖岸边坐下,随即变出个羊皮袋装满湖水递给小道士。 淙舟会意的喝了口,湖水的冷冽甘甜顿时使人心旷神怡,舒爽之感留向四肢百骸。 「传说,妲己便是生长于此地。」 「如此山水合抱,灵气汇聚之地,的确能滋养灵物。」小道士看了看于湖边生长的花草树木,比起寻常绽放得更为昂扬,隐约间,似乎有了灵智一般。 「但你可知,妲己并非生于此,而是被带来的。」潋滟自淙舟微讶的神情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又接着说:「据吾族代代相传的传说,妲己原是一座不知名山上的狐狸,甫出生之时逢山里的猛兽追赶,母狐只咬着她逃开。本以为就此避开危险,然,在觅食之时,却又误中猎人陷阱,幸赖妲己一直是让母狐给叼着,也因此母狐松口让她逃去。彼时,妲己不肯离去,可猎人已至,她只得无能为力躲在一旁草丛,借着身形瘦小躲过此劫,也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母亲让猎人一棒打死带走。虽苟且偷生、侥幸存活,但在这渺渺山林中,要一只刚出生的狐狸如何求生当日恰巧是大寒,妲己整日未进食,本就娇弱的身躯在雪夜里根本无可御寒,在弥留之际,未想让人给救了。」言于此,潋滟停下,好整以暇的瞧着淙舟有些焦急的神情。 「然后呢」见对方始终不言语,淙舟忍不住出口问道。只是这一问,潋滟眉眼俱开的笑了。 「小道士,你可知,每当你焦急的时候,那神情总是令人想欺负…」让淙舟瞪了眼,却依旧开怀。 对方摆明着的戏弄,令道士气结的所幸不理,径自脱下鞋子朝湖里走去。当双脚踏入湖中时,仍是让沁凉的寒意给冻了下,待到习惯之后随即心喜的踩着水,末了,弯着腰双手合拢掬水净脸。 「淙舟。」 听着叫唤声,淙舟转过头去,对着潋滟灿笑。「怎么了」 潋滟定定的望着淙舟,瞧着她笑的开怀的模样,心中悸动。直到淙舟再问了次,她才回神道:「不想听了吗还不快回来」 淙舟随即从湖里抽身回到她身旁坐着。身子还有些寒意的令她颤了下,随即就让人给拥入怀里。淙舟红着脸,娇嗔:「不是要说了吗还不赶紧说。」 潋滟也不恼,先是举起袖子擦了擦她的脸,才不急不徐开口:「救起妲己的是一女子。她在漫天雪地里发现了一只小狐狸,些许是恻隐之心,她捡起了牠,还想法子弄了些母奶喂牠喝下,才让妲己真正活了过来。这女子带着妲己,一路到了这座山,也许是因这里的景致美丽,女子落脚长居不再走了。那段日子里,她常抱着妲己在这山林中对一只什么东不懂的小狐狸讲些人间逸事又或是圣贤经典。说也奇怪,妲己却总是一副似懂非懂的样子,也因此让女子更是疼爱牠。无外物打扰,一人一狐生活倒也惬意,而由于女子茹素之故,连带着妲己也舍弃了狐狸吃荤的本能,和她终日山菜野果充饥。直到某一日,女子抱着妲己对牠说,有支狐族将会路过此地,而她与牠也到了分离之日。就这么着,妲己之后便与那狐族相遇,咱们狐族总是排外的,但那时那只狐的首领却奇怪的留了她。至此,她们也就完全分开,而妲己则是跟着这支狐族迁徙到了殷都旁的山林里。」潋滟拿起羊皮袋喝口水。「接下来的事情也不用多说了。」 淙舟若有所思,好一阵子才说:「若此传说可考…那女子倒是…」 「倒是似仙人是不」潋滟接下淙舟未尽之语。「这湖并非当时所有,传说封神大战间,妲己负伤回到此地疗伤时,回想这场战事里无辜的众生好似鱼肉一般的任那些有神通力的仙神们宰割,一时心感落泪,这一哭就哭了七日七夜不止,泪水凝聚成了这座湖泊。」潋滟垂眸。「是不是讶异于狐族流传的妲己和人间所传非同一人」 淙舟摇头。「无常善、无常恶,非我族类也并不定异心。那些早为前尘往事的,就让它存于史家典籍中。咱们今日只是来散心不是吗」 潋滟但笑不语,想起往日眼里的那道飒爽英姿,还是些许伤感。 . 第48章 老虎家的小尼姑 从前有座未名山,山上有座尼姑庵,尼姑庵里小尼姑,佛前青灯说故事:「从前有座未名山,山上有座尼姑庵,尼姑庵里小尼姑,佛前青灯说故事…」 「闭嘴。」琥珀冷冷的一喝,那神神叨叨的碎念马上止住。 被制止的是个身着灰色僧袍,三千烦恼丝依旧健在,一看就知是尘缘未尽尚且仍带发修习的小尼姑。左腕上一串檀木佛珠,只是餐桌上却摆着几盘荤菜。 小尼姑委屈的瞧着琥珀:「你自个儿答应人家说愿意听故事的。」 「你说你那算故事吗」琥珀没好气的应着,只是看着对方本就委屈而更是泫然欲泣的模样只好不甘的收住嘴,不自然的递过饭碗给她:「快吃饭。」可小尼姑还不罢休,鼓着脸蛋不理人。 琥珀深深的叹口气,想她好好一只山中虎大王,本在山林间逍遥自在,却因一时心软失策放过了那总是与她为敌的蛇精,不料那阴险蛇精竟恩将仇报,联合了他山之虎陷害她还封了她的的法力,才导致如今这般寄人篱下的局面,这也就罢了,收拾起虎尊心,想着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倒也过得去,可还得要好声好气的哄着这个好似没断奶的小尼姑这一点,每每令她总得费尽功夫控制自己以免失手将恩人打死。 虽然心里很是不耐,可想起是眼前这小尼姑将自己自当时差点死于非命的情景下救了回来于这深山中的小尼姑庵养着…她咬了咬牙,努力的撑着笑脸道:「那下午我与你一同读经,这总行了吧」 果然小尼姑立刻笑逐颜开。 琥珀再一次为自己的没骨气感到丢脸,直想一头撞死以谢虎父虎母虎祖宗。 有听过哪个吃肉的老虎念佛经吗 偏偏每次只要这小尼姑不高兴了,她都得这般退让的哄着。 不过瞧小尼姑高高兴兴的吃饭夹素菜,琥珀眨了眨眼,自认大气的不与她计较也夹着其他荤菜吃着。 下午,琥珀自觉的捧着经书来到佛堂前盘腿坐着,小尼姑早已虔诚的跪在蒲团上闭眼诚心的祷念。其实她大可敷衍了事,可不知怎地,见着小尼姑脸上的神情,她总是敷衍不起来,所幸挑了个清心咒念着。清心咒者清心也,于她如今的凡躯之体倒也有不小帮助,这是她第一次被小尼姑的哭脸逼着念经时发现的。 闭眼默念,心上数着次数,却在第四十九遍前突然停下,睁开眼站起,恶狠狠的瞪着门外的人。 「唉呀,这可不是山里称老大的虎精吗,怎么好好的大王不做,在这吃斋念佛莫不是,被收下当坐骑了」语气能有多惹虎嫌就惹虎嫌,还不忘露出一副高傲睥睨的神情。只是她身旁的人轻敲了她一下,隐含要她正经点之意。 琥珀先是看了眼业已停止念经正明所以瞅着她的小尼姑,对她那傻样万分没好气的紧皱着眉,走到她身前檔着替她挡住了门外的目光:「狐狸,我可不记得我们有什么恩怨,你来这是做什么。」 琥珀口中隐约威胁的语气与不曾减少的虎威让潋滟露出了真正的笑容。「我只是偶然经过此地,听闻附近的众生谣传你被蛇精陷害已死。可你知道,你那身虎味这么重,就算是最低等的小狐狸都闻得出来了,所以我就来看看你是少了个耳朵了呢还是缺了个眼亦或是…断了条腿再也跑不了。」 琥珀哼了声:「可不劳你这没好心眼的狐狸费心。」转身正要告诫小尼姑千万不要跟狐狸精打交道,却发现她竟和那同狐狸一道来的女子谈的起兴。 她顿时痛心疾首,怒其不争、哀己不幸,怎就摊上这毫无防备之心的小尼姑。 「人族尚且还有这等纯真良善的孩子,很可爱吧。」潋滟对着琥珀说着,眼神却定定的望着淙舟。 琥珀敏感的瞧见那狐狸眼底含笑,撇过了眼。 「我不会插手你与蛇精的事,毕竟千年前你曾亏欠过牠。」潋滟低语。「可这小尼姑,是无辜的。」 「我说了,不用你管。」琥珀冷冷的看她一眼。随即走出门外。 「咦,琥珀呢」小尼姑虽与淙舟聊的兴起,可琥珀一走,她立即东张西望。 「她走出去了。」潋滟好心的指指门外。接着只听见一声谢谢,眼前只剩道士。她朝淙舟伸出手,淙舟摇摇头的伸手握住。「你怎么总爱说反话呢」 「我只会对你说真话。」 小尼姑在后山找到了躺在草地上的琥珀。 「千年前,我和那条笨蛇曾是好友,有日,蛇精兴高采烈的来找我,说在林间捡了只落巢的小鸟,在牠的喂养下竟然活了。当时我年少贪玩,一见,便伸手抓了过来,握手一揉,将那鸟揉死了。你可见过蛇哭那天,我却见到了那条蛇掉下眼泪,明明脸上还是冰冷的表情…从此我们便决裂了,也是自那之后,她开始心心念念的找我报仇。」 小尼姑睁着眼,不敢置信:「所以你是故意让牠们成功的」 琥珀双手置于脑后,不可一世。「我可是虎精,怎会如此轻易被害只不过,那条蛇,总会发现我藏在那里的东西吧。」扬起嘴角。她当时便将那鸟的魂魄给锁住,甚至赋予灵智让牠修行,好不容易一千年后,那只笨鸟才有所成能化身现形,真是不懂那自诩聪明的蛇精怎会在意那笨到不行的鸟。 而在这过的惬意,她也着实不想回山里了,小尼姑也是笨的要命的主,若自己不留着,这不安生的主铁定几天就饿死在尼姑庵了。 . 第49章 四十六 山里过的虽是平淡,两者都早已是超脱尘世之心倒也不觉无趣。偶有过路的众生借居问路,她们也都开门相迎,也因着这般的举动,相识了许多朋友。 除此之外,每日清晨与傍晚之时,都会有只不曾见过的小狐里叼着一卷滚动条出现在屋里,知晓潋滟为狐族之长,淙舟也见怪不怪,只是某晚入睡前,潋滟拿着一小罐瓷瓶说是去骨生肌、疗伤止痛的万灵膏,要替她除去脸上伤疤。 「不过是道伤疤,无需用到这样珍贵的药品。与其用在我这道无碍日子的疤上,不如让给真正需要的人吧。」淙舟笑着拒绝道,伸手拍着一旁的位置,要潋滟赶紧上来。 近日逐渐入秋,虽说暑气尚未完全褪去,夜里却已能感受那踏踏实实的寒意。淙舟跌落山崖虽让师父给救起,但身子骨也落下了病根,仅是秋夜的凉气已冻的她整夜无法入眠,若非潋滟在一旁,温热的身子偎的她舒暖,也因此如今她已习惯与潋滟共枕眠。 潋滟瞧着她的举动,啧啧有声。「奴家虽非什么遵守三从六德、恪遵不为七出的妇道人家,但姑娘您这般举动…让奴家也着实羞赧呀。但…想让奴家依着官人的意思倒也并非不可呢。」 淙舟没好气的骂到:「爱躺不躺,随你。」随即自个儿拉过脚边的暖被躺下盖着。 往日都是那早早替她暖好塌的人,如今再打什么主意她岂会不知,无非就是要她用那啥劳子去骨生肌、百治百灵的药膏。可她实在不觉得自个儿有需要。除非… 她拉下被子,瞪大眼瞧着潋滟。「你是嫌弃我的容貌?」 还站在床榻旁寻思如何令淙舟答应的潋滟,措手不及的愣了一会儿后正色看着她。「你便是你,无论怎样的容貌,就如我寻回你的那日时便说了,此生此世断不会再让你离开我身旁。」潋滟顺势坐在床沿边。「这般在意,只是因为看着你脸上的疤时,总会想起自己的过错。所以,小道士,便由着我这一回可好?」 兴许是潋滟的神情,淙舟鲜少破例的更改决定,答应了她的要求,任由潋滟带着笑意举止温柔的替她上药。 不过半月余,灵药之神效已在淙舟面上发挥。先前脸上数道因掉落山崖而划上的疤痕好的差不多。细微的皆已痊愈,伤势较深的几道也逐渐淡去。 淙舟未因此感到欣喜,仍是一如往常,好似从来便不曾有过那些伤一样。反而是潋滟近日忙了起来,时常不见人影,夜里睡时,也总是疲倦不堪的模样。 淙舟本该午课的时辰,此刻有些烦心的看不进经文。她浅叹自己终究是落了情字,无法放下。 终日不见人影,但淙舟入睡前,潋滟一定会出现。早已洗梳好仅着中衣的坐在床塌上,看着又在张罗火盆、抹药等事而打转的潋滟,忍不住开口叫道:「潋滟…」 「怎么了?塌上不够暖吗?」起先背对着淙舟蹲在房门前生火,问着问着便站起身望淙舟方下走去一边褪去身上的外衣要入塌。 「不是…。」淙舟面上微蹙眉眼的制止。欲言又止的神情延续好一阵才说:「你最近可有烦心事?我可帮得上忙?」 潋滟眨眨眼笑说没有。「先前怠慢狐族内务已久,这阵子不过是补偿回来而已。甭担心。」 淙舟温顺的点点头后,躺下背过身入睡。只是心里也有了计较。 纵使潋滟解释的合情合理,早出而越来越晚归也是不争的事实。 大清早,淙舟一拐一拐的提着刚装满水的水桶回屋时,在屋内见着了致虚真人,认得面可并非熟识,淙舟仅是轻轻颌首一笑算做打声招呼后便欲提着水到灶房。然方走一步,淙舟立时止住,转过身盯着他。「真人方才所言非假?」 致虚脸色凝重,早无往日那一派云淡风轻的洒脱气息。「姑娘或许已不复记,可于尔失去消息那段日子,人间乃至妖族修炼之地皆传出非人非鬼之孽伤人之事,而在当时,咱们也在那山上察觉一丝非人非鬼所遗留气息。如今,潋滟便是为了此事疲于奔命。全因苦于不知解决这非属三界六道之物。日前我于天界经阁里头偶然窥见上古封神之战时,即首见此等非人非鬼。竹简上记载此乃王天君一派,为求战胜而练成之物,但也早该于封神之时随着王天君一派的失势而灭,不解为何又再次现于人间。然而,竹简上却也记载了克制之法,那便是将其源头寻出,戮之,方可解。」 「我….可有帮得上忙的余地?」即使师傅尊尊教诲,不该掺扰红尘,只是偶尔从潋滟口中听闻自己并不记得的那段日子,倒是违背师命的很。既是如此,如今再不从师命,也无碍。 真人浅笑。「君之善,勘比天道。君之心,坚若盘石。早于狐族之长口中晓汝言行德行。本以为汝历生死存亡后纵使不畏缩行事,定也会小心顾虑。未曾料想一个姑娘家却有这般胆识。汝仅以一凡人之体,行大千菩萨之事。若汝真无修道之心,倒真是可惜。」 淙舟面不改色,只是回道:「一分力尽一分心,不过尽力而为。但依我如今这般状况,能帮上忙之处恐怕不多。」可心底明白,她非纯善,而是潋滟也陷于其中,她无法视而不见。于重伤醒来后见到师父与大师之时,两人便曾与她提说,过后这世间事要发生大事的,但那纯属天道循环,世间命数本该如此,要她别逞强。如今,却因潋滟而这般毅然决然。 心若有偏又何能修身正。修身不正又怎修心。 「无碍,我寻思后,有件事正巧非汝不可。」 三更时,潋滟一身风尘仆仆自外入屋,见本该入睡的淙舟披着厚重外衣坐于床塌上,心灵手巧一针一线紧密的缝着锦囊。 「这可是要给予我的?」夜里山间落起绵绵细雨,寒意更甚。为免淙舟着凉,进屋前潋滟已将沾上湿气的袍子褪于外间,运起了仙法烘的一身干暖方才入内屋。也才毫无顾忌的走进淙舟旁两人靠坐依偎。 「虽说的确是如此,但你还真是毫不客气啊,青丘族长。世间宝物千千万哪样不是你垂手可得。我这小小锦囊怎入得了您法眼?」语气调笑,手上动作毫不怠慢,前方小桌上的烛光与为驱散寒意而升的火盆映的室内昏黄一片。 潋滟双眸倒着的就是散发着温暖神情的淙舟之影。整日的奔波疲惫顷刻接席卷而来,柔软着身躯将全部的自己都依靠在淙舟身上。「千万宝物可也抵不上我一个道士姑娘。」 淙舟抿唇不语,略粉的双颊已透露了心思。潋滟困顿的神情使淙舟本就熟练的手艺还是加快了几分,没几下便收针藏线,一个小巧的碧绿锦囊大功告成。潋滟正想接过,淙舟先快一步的收回,正视着她:「今日午后,致虚真人来访。」瞧潋滟脸色一变,她浅笑又道:「我才知道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世间受苦难我又如和能自扫门前雪?所以,我决定去寻妲己求得净化之法。」 事已至此,潋滟明白自己亦无反对余地。淙舟心地善良,可她决定之事往往固执的无可更改。只是…她轻叹口气:「妲己…自封神之战后即下落不明。传说,她有能使那些非人非鬼回归三界六道的办法,以免去他们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之苦,但是真是假无人知晓。纵使如此…」 淙舟抬手遮着潋滟的唇。「有一分可能,便有一分希冀。是真是假、是生是死,总要试试方知。」 潋滟拉开她,神情严正。「若你非要如此,我与你一道。」见淙舟又欲开口,她顷身一吻,封住她的拒绝。良久,两人气息不稳的分开相拥。「我曾说过,不再与你分别。哪怕一时半刻。」 忆起那次湖边相见,潋滟的一言一语。淙舟默然的点了头。人生已苦短,还如何能分离太长。 . 第50章 四十七 墨色渐浅,几缕橘黄趁此划开黑幕。不知哪家的鸡啼方落,村口便迎来一阵马蹄声。车夫手脚麻利的稳下马车后,正襟危坐一语不发。车里却是一丝声响也未发出。 好些务农人家早已背着锄头更有甚者拉着牛三三两两往村外农地走去,途中经过马车时都不免瞧了几眼。 这是个偏远的连名字都不曾有过的村子,村里几亩贫田也只勉强够村人餬口为生,终年夜不闭户只因他们虽饿不上但家中也不会有多于钱财。强盗都看不上眼不愿经过这。年纪大点的孩子早已到离村最近的镇上去寻事营生。 也因着不是在官道、商道上的必经之地,是故,除了自个儿村里的人,已经几年没见过外人了,晃论是坐着马车来的。 因而当淙舟掀起帘子时愣了愣,外头围着一群兴致勃勃的孩子对着马指指点点。胆大的便偷偷碰这摸那,胆小的指是站着看着,他们也未曾料到帘子会突然拉开,一大多小互相瞅着好一阵,道士姑娘才笑言:「要不要坐坐」 一群孩子顿时欢天喜地,也不知要防备的在踏下车的淙舟即随后跟着的潋滟搀扶下,一个个进了车厢。嘱咐了车夫小心后,她们才缓步走进村里,寻了个大婶问过村长家,这才略显迫切。 虽说是寻妲己,可到底是近千年渺无音讯的人物,若非眼前有个实实在在见过妲己的狐狸,淙舟定是一笑而过。她与潋滟商量时,因着实毫无头绪不知该从何找起,索性从古籍里头大约推测出着最后封神一战时的战场,便来到此地。然这一来一往间已过了三月余。其间潋滟借着与狐族间的联系得知非人非鬼侵扰的范围逐渐扩张,战事吃紧,若再未寻求根绝之法,潋滟亦不得不回去接手。 站在村落中村民集会的空地,道士姑娘若有所思的抿着唇。 「你也发现了」潋滟问过大婶得知村长家后,回头便见淙舟站着不语,着她走去,浅笑着揽上其腰间。 「这村…看似无奇,实则蕴含灵气。」 「所以咱们应是没找错地方。走吧,去村长家探探。」放开腰后改将她左手握住,淙舟点点头随她一并走着。 两人借口因富家小姐鲜少出门,不熟路之下,在前往邻国探亲的岔路上走错了方向因而来到此地。兴许是乡下地方,民风纯朴,而潋滟与淙舟此时的装扮又的确是村长在临镇上看过较为富裕的人家小姐穿着。老实的村长也没怀疑她们,对潋滟的询问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不多时,已将此地周遭环境了解一遍。潋滟笑过道谢并从怀里拿出一锭金元宝递给村长答谢。 「这…我不好收。不过是举手之劳。」年轻的村长胀红着脸推辞着手中的元宝。「就当是我们姐妹来到此地受您帮助的一点心意。您收下吧。将来总是有用上的地方。」潋滟本就娇美的容貌,如今面上还带着笑看的村长不好意思的别过脸,最后只好到谢着战战兢兢的收下。送她们到门外后随即去招揽村里的老一辈讨论这锭元宝的用途。 「看来…妲己应不在这。」潋滟看着远处云雾缭绕的山头轻声的说着。 方才那位年轻朴实的村长说到村里的传说,仅言数百年前有位风华绝代的女子突然自那中年云雾缭绕被他们称做圣山的山里出现。当时村里正盛行着疟疾却因着地方偏远无大夫愿来而迟迟无解,若再继续下去仅有灭村一途。可那女子出现后先是治好了全村的疟疾,随后又寻了几个有天份的村民教导其简单的医术。这里的村民本就朴实,虽然女子来处奇特,但她的容貌好似天人,又其行为举止但似神仙,村民皆以为是上天派下来的仙女。 说也奇怪,自那女子出现过后,这村子接下来的日子里再也不曾有过天灾人祸,因此虽然不富裕但到也都过得去,他们因而竖了间祠堂供奉着,虽然不知女子之名,但因她的慈悲之举,村里都称她为慈悲娘娘一直留传至今。她们方才出了村长家后便先绕到那祠堂一看。潋滟说果然神似妲己。虽然这证明了妲己曾出现过,但也表示她早已不在此地。 淙舟默然,半晌后,抬起头决然的望着潋滟:「回去吧,我与你一道。纵然那些不生不死、非人非鬼的魂魄固然可怜,但你若再不前去,只怕受其害者愈广。如今之计,便是将源头根绝,止其害。」 潋滟盯着淙舟坚毅的面孔,突然的笑了。在淙舟不解的眼神下抱住她。道士姑娘脸皮薄的先是观看周遭,确认没人后才偷偷摸摸的也环上对方柔软的身躯。「淙舟…此生此世,但为汝尔。」 淙舟在潋滟的怀中,微勾嘴角,淡淡的笑。 . 第51章 四十八 黄沙弥漫的无疆之地,凡间皇帝为保疆土免于外族侵略而以最上等石材所建的城郭上,皎白月色下正立着一道单薄身影,。 潋滟神情凝重的望着远方一片黑压压的情景。 她和淙舟日夜兼程自那无名的小村落赶到这一片大漠边境,亦是与非人非鬼交战最吃紧的的地方,已过一月有余。这其间,她先将原先被安派在此地的狐族将士以及其于自愿加入的六道众生们各个依其能力调派去其他地方。而因这非人非鬼已扰了凡间尘土,许多人类的修道门派也已派了门下弟子与其汇合共同谋划。只因这场骚乱严重危及六道平衡。试想若是所有魂魄皆成如此,又有神可言魔可言妖可言人可言世间想当然定会崩解。不说那些各有神通的众生。而今她所立的城郭更是凡间的皇帝在国师劝谏下,将城内居民暂且撤到安全之地后,并留下原先的人类将士驻军,供他们差遣。 这些非我族类者,各个能力非凡,对人间皇帝而言犹如芒刺在背。可眼前面临的并非他的朝堂谋略又或是百万精锐所能歼灭的敌人,而是一但死在那些叫不出名号的怪物手里,也会成为他们一伙的怪物。虽高居殿堂之上,此刻也只能默然。一边与其示好,一边向着子民们展现天之子的骄傲。 潋滟知道时还轻笑着说,好个两手不落的办法。 一个月后,他们将所有的非人非鬼皆赶至黄沙大漠,暂保其他地方安全无虞。 「潋滟,可是想到法子了」 潋滟回头,见淙舟仅披着件外袍出现在城墙上,她眉一皱赶紧上前拉好袍子,揽其腰身免她又受凉。「不是睡下了吗」自来边疆后,淙舟本就虚弱的身子因而染上风寒,至今未痊愈。每日在她强迫下喝了无数补药仍旧未转好。 「夜里惊醒不见你,所以才出来看看。」淙舟给对方一个安抚的微笑。眼神随着方才她的视线看去,然后不忍的撇过眼叹了口气。「我不应轻易放弃…」 那些非人非鬼里,有着许多这些居民的亲人、将士的兄弟,只是最终都会落得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的下场…而唯一能拯救这些不生不死魂魄的法子却没有消息…到底是谁这般无良,造出如此损德的孽。 潋滟加紧怀抱的力道。「这非你之过,别自责。」温柔的与她对视,抚过淙舟前额。随后又将视线至于远方。「先前吾族曾遭属族入犯,我本以为不过是那些个贪婪天人为得吾族而计谋煽动化蛇。只是…我在那些不死魂里看见了化蛇。」潋滟沉下面容。 「那里头也有化蛇」淙舟指着远方。 「没错。吾族原将化蛇囚于岛上,但前些日子,吾族子弟曾传信息来说,那些化蛇被救。我本以为是天人的手段可如今看来…并非如此。然若非天人为也,只怕其勾结更深、筹谋更远、思虑愈熟。现下看来,只怕我们将其集结起来,可能是对方的请君入瓮之计。若是这城里的众生都变成那副样子…」 「人间顷刻便成炼狱。」苍老却精神抖擞的声音突地出现,淙舟一愣,望声音来源一看,随即露出欣喜神情。 「师父。」她挣脱出潋滟的怀抱跑了过去抱住了泽央。 「你、你这孩子怎么越大越爱这番娇憨状。」泽央脸色可疑的红了。 「而你则是越老越孩子气。不愧是师徒。」一旁的无得取笑道。 泽央没好气的吹胡子瞪眼睛,不甘示弱的还嘴:「你还老牛吃嫩草。」 无得装作听不见的对淙舟笑道:「你师父啊,是口是心非。你不在身边时,总叨念着不知你天凉有没有加件衣裳免得染上风寒,或是担心你又遇到什么事了。」 「无得大师…」淙舟羞赧的喊道,视线闪躲间偶然晃过他们身后,只见一全身笼罩在斗篷的人影。「这是…」 「这是我过去相熟的一个孩子。前些日子遇见后便与咱们一道。」无得转过头对着那人影抬起手说:「来见见泽央家的孩子。」 淙舟只见那人影握住无得大师朝她伸出的手转为十指紧扣后,走到无得大师身旁,用着还空的那只手撩下一直将她面容遮住的斗篷,一头深紫色的长发蓦地飘散于月色下,而慑人的红色瞳眸也因而露出。 「妲己姐姐」一直立于原地静静看着她们三人重逢为打扰的潋滟,再见到那斗篷褪去后所展现的脸孔惊愕的叫出声。 淙舟一愣,那名被称做妲己的女子则是微勾嘴角浅浅的笑着,仅是如此已是冠绝天下,恍惚间,宛如再现彼时于殷都朝堂上魅惑商王的角色容貌。 「潋滟,好久不见。」妲己温润的嗓音轻声步过众人耳里,落在所指之人身上。 淙舟回头,只见那向来淡定从容、妖娆万千的狐狸此刻脸上孺慕之情深刻。眼一酸,便知心上人亦有多少思念这亦师亦母的姐姐。道士眼里只见潋滟快步走至她身旁,虽不看自己一眼却分毫不差的握住自己的手,才对着妲己说:「姐姐此番现身可是知晓这里非人非鬼之灾严重,特来助阵」 然而妲己却出人意料的摇头否认。「这些年我消声匿迹不出现在三界,皆是因再寻觅心上人。」说到这,妲己不经意的笑了出来,偷偷的加重握住那人手的力道。 不过听在在场资历最浅的两小辈耳里俱是一惊。 「姐姐…您可还记得璇玑」 妲己敛了敛神情点头。「当初我将她托付予你,的确是因我自认死期将至。纵使不若如此也将被封进封神塔中再不见天日。没想到并非如此。当时伏羲女娲一派不知是谁仅将我封印于一石棺内。然于封神大战三百年后,那石棺突然失了封印之力。我立即逃出石棺,本是立即回殷都去寻你们,未曾料到人事已非。痛定思痛,前尘往事到底太多不智、不明之举。后来我换了个名字游荡于世间,一边寻找九尾狐族的下落,一边探听…心上人的下落。直到前些日子,我总算遇到了。而青丘之名,后来总算知晓,可妲己之名终究太盛。唯恐狐族因我而节外生枝,且狐族在你掌管下日益茁壮,我才不急着前去。没想到倒是在外碰上你们了。」 「心上人不是…」淙舟面容奇特的住了嘴。而她师父倒是乐于为徒弟解惑的说:「没错,就是你最敬仰得无得大师。乖徒弟,这下总算看清你无得大师的为人了吧。」 淙舟瞪了泽央一眼。 「地萃在我幼年时曾救我于猛兽口中。后来虽让我和狐族一同离开,可于我意义非凡。才会在破解封印后,一心一意寻找。道士姑娘,心上人可并不只有爱恋之情。」妲己出口解释,替无得开脱。只是她话里有话,也未将语句说死,在场人皆是心知肚明。仅无得面容不变,视之儿戏。 「我明白的,妲己…姐姐。您是潋滟的姐姐,我便同她换您一声姐姐可好」 妲己笑着点头,而一旁的潋滟则是抿着唇不语。只是颊边的酒窝怎样也隐不下。 「不过,既然妲己姐姐也来了,那净化那群活死人的事情也就有法子了。」淙舟欣喜的看向潋滟。 妲己一愣。「你指的可是净明咒」面上显现疑惑。「的确是可以超渡活死人,使其摆脱活死人之身免去形魂俱散。可是…」她神情一凛。「活死人是于封神之战时首次出现这无疑问。当时是王天君那疯子不知怎地练出的法子。只是净明咒可以净化他们也是我偶然得知。当时我正与人对打,偶然念出此咒语,未曾料到身旁王天君操控为我助阵的活死人会齐齐倒地成安详状貌死去。但这应不可能有人知晓…」 淙舟听到此,下意识的与潋滟对看一眼,在对方的眼神中瞧出了同样的凝重。 妲己缓缓的说:「王天君最后被封进塔内后,活死人皆瞬间连魂带魄瞬间消亡于三界内,再无踪迹。所以除了伏羲之外,不可能有第三人知晓。」 淙舟惊呼一声:「完了。」 . 第52章 四十九 潋滟当下前往致需所居之处,只是来时已晚早已人去楼空。 随即又返身回到她和淙舟暂住的民宅内,与狐族及各界代表商讨。妲己应下净明咒之事,无疑于如虎添翼。她集结一批有资质的众生,将咒法传下后,带领他们每日于战场上施咒,很快的,战事变得轻而易举。然潋滟仍不敢大意,致虚一事虽再无人提起,可于心上不免影响。 这几日与那些活死人交战,潋滟繁忙的几乎抽不出空回到居处。 淙舟随着泽央与无得四处巡视到附近一处绿洲。 泽央站在水潭前,一脸思索。鲜少看见自家师父脸上出现这样严肃神情的道士挑眉。 「师父,您与无得大师借口历练将我赶出山外,到底做何打算。」 泽央转过身看着早慧的徒弟。叹了口气。「你可知我门派自始至终皆只有我与你,根本没有什么师叔、师祖。」见淙舟睁大了眼才又续道:「我便是人间俗称的天公,而你得无得大师则是后土。」 无得接过话语:「我和你师父本是不插手三界六道之事,妖、魔、人、鬼、仙、神于我们眼中不过皆是自然变化,自然为常道。但那场封神之战后,惊扰了我和你师父。我们发现开始有偏颇的力量生于世。原先我和泽央仅是观望。因这世间若有需求,自会产生对应的力量。却没想到他开始危害了支撑着三界六道的天柱与地维。这迫使我们不得不出手。」 「你是我与泽央在修复地维时捡到的孩子。当时仍在襁褓中的你对着泽央一直笑,笑的他受不了的胡应着要收养你。」想到过往的趣事,一向慈容的无得更是笑的令淙舟如沐春风。「我想起很久以前也曾养过一只狐狸的事情…便也没有阻止他。」 「哎,臭尼姑可别乱说,我是一时心软。」泽央急急插嘴。「总之,咱们让你出去历练一来是要你见识这世间的一切、二来则是我和你无得大师需要再去巡视。却没想到你这孩子命真乖舛,哪里有祸你偏往哪跑。所以咱们只好来看看你,免的你又和先前一样无故坠崖。」 「三来是,这场战事的敌人,我们怀疑便是那突生的力量。」无得替泽央补完。 「师父…」淙舟红着眼眶。「所以这些超脱六道之外的活死人…」 「我们本是凌于虚空之上,不可介入道。但这次事情太过非比寻常,且若危及大道循环,我和你师父也只能出手了。」 「地萃。」凭空冒出一道声音,淙舟一愣,回头只见仍就穿着斗篷但已拉下帽沿的妲己出现在她们身后。红瞳含笑望着回首朝她看去的无得。脸上略显娇容的朝无得伸出手,淙舟只见无得师父似是莫可奈何确宠溺的握住妲己。 「啧啧,不愧是九尾狐族第一狐啊,连一向严肃冷轻的无得师父都禁不住诱惑。小淙舟,你可要听好,不要随随便便被你家那只九尾狐欺负了。」 「师父!」淙舟面上一红,扯过泽央到远处。「你怎么这么为老不尊。」 「哎...师父我这么含辛茹苦把你养大,不过提醒你几句,就落的为老不尊的名号。我真可怜啊…」泽央夸张的拉起衣袖擦了擦眼角。 「糟老头,再多说一句,只怕无得师父缓过神来你就惨了。」淙舟威胁。然一边又偷偷摸摸的觑了远处那两人一眼。 无得师父虽是尼姑之名却做居士打扮,青丝整齐的盘绕绾于头顶,略高于妲己的身段使她微低着头,眼里尽是温柔之色的和妲己说笑。 「别再偷看了。」淙舟让泽央一掌拍回神。后见师父神情正经的看着她。「淙舟,虽说我本是不可徇私苟且,但…唉,总之,此次事情你不可参与。」 骨子里本就叛逆的道士姑娘一愣,随即说道:「不可能。」 「无碍,那只小狐狸能过来缠着无得,定是战事已成定局,她能脱身。而幕后主使早已出现正与你的那只九尾狐对战,你现在赶去也来不及了。」 「致虚…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潋滟看着眼前在活死人全部被超渡后冒出的人影,眼神冰冷。 只见致虚真人笑着抹把脸,顷刻换了个容貌。「吾名伏羲。九尾狐,若非为引妲己出现,我早就杀了你。当年封神之战,我们一族为了人间平和,死去多少同伴。但你看看,如今的世道之乱,怎值得他们享用我们以血汗换来的平和既然如此,那我便要将这世间毁灭再重塑。」 「…你一直都是骗我的」 致虚不屑一笑。「当年吾与妲己一战后,两败俱伤下我跌落山崖。却遇上了被女娲打成重伤昏迷的王天君。惊异的发现吾人与王天君的魂魄同源,我趁他昏迷无抵抗之际潜入他心神,才知晓于吾等年幼时,元宝天君将他的魂魄自我身躯硬生生的扯开,并将那魂魄化成的人形带回去抚养。为的就是之后我和他的自相残杀。没想到在这让我知道了。我心生一计,将他魂魄吸收又归同源。本以为此番举动可壮大我力量,岂知王天君早在元宝天君的扶养下成了不折不扣的疯子。他的魂魄与我互相抵抗。与你相遇之时,正是王天君魂魄占上风之时。这疯子疯归疯,没想到倒是对那九尾狐情根深重,才会化成致虚接近你。他的一举一动我一直都看在眼里,直到后来我总算养精蓄锐一举融和了他的魂魄抢下主导权。不过事已至此,他既取得你的信任,我便将计就计。」 潋滟神情冰冷,而一旁的狐族战士早已忍受不了的冲上前。潋滟一惊,却已来不及阻拦,跟着只见狐族的菁英让他一剑击杀,然后在她眼前变成了活死人。 「啊,这可比那群普通的人类还要强大。」致虚看着围堵他的众人一笑。「若是将你们全变成这样子…不多时,世间定崩解。」说罢,他蓦地跃于空中、调头一转举剑直朝地面。 「快闪开!」潋滟惊喊,舞起手中袖袍扬起一阵封将四周的众生推开一丈远。但终究不少损伤。眼见活死人再次出现,她转头朝后面的传令兵言道:「赶紧回去将能施净明咒的人找出来。然后,全数撤退,我压后。」说完,自袍中甩出一把长剑自空中,她轻轻一跃接上后,随其冲上前与致虚交战。 两剑相交所发出的尖锐之声立时响彻。潋滟一边需注意子弟们撤退的进程,一方要提防致虚趁其不备攻击。待见周围不再有其余众生之时,潋滟突然停于半空中,少顷,瞳眸逐渐褪为白色,而发丝亦散于空中,一身白袍更显诡异。 伏羲一愣,随即笑道:「没想到你这九尾狐藏得颇深,竟已练成九尾狐族的心法最后一重。妲己已降,汝为第二。既然如此,我亦不在留手。」伏羲说完,整个身影忽地笼罩于一层墨色之中。 一阵静默之后,两人再次交上手。 淙舟他们来时,潋滟正落在下风。 妲己突兀的出声:「伏羲」 无得与泽央两人默契的对看一眼,随即上前助阵。在他们眼里,伏羲是个聚集各种不同灵力的混和体。想起这些年他们明查暗访各处被破坏的地维、天柱…所遗留的气息,变与眼前此人相同。 淙舟见师父与无得皆上前后,才松了口气。彼时潋滟身上以落下无数道伤痕,而伏羲仅是衣袍破了一角。若他们再不出现,不多时,潋滟定会丧命于他剑下。可此刻多了两人后,潋滟勉强提力,三人连手上前。 俄顷,情势已变,伏羲以一敌三,虽久战未伤但也逐渐落下风。可异变突生。 妲己认出伏羲后一愣,随即又觉怪异。在泽央与无得皆冲上前后仍留在原地看着伏羲,许久方才辨别出何处奇怪。那便是…这个伏羲身上有王天君的气息。接着又瞧见伏羲状似失手跌趴于地,这一幕,似曾相识。 等她想起后,以来不及。眼睁睁的看着一把剑自天上落下要刺穿潋滟。 就在危及一刻,一道身影冲出推开了潋滟,但闪躲不及的被下落的剑刺穿。 潋滟一愣,回身正好抱住眼神已开始失焦的淙舟。「你…你…你怎么这么傻。」 淙舟在潋滟的怀里仰望着她,吃力的抬起右手碰着潋滟的颊边。「你这臭狐狸…明明厨艺更甚于我,还在那山里诳我说不会做菜。」 潋滟露出既喜又悲的神情。「你想起了」 无得与泽央将伏羲伏诛后,随即赶到他们身边,泽央凝重的看着自己徒弟。无得也皱着眉…随即出手将她周身大穴点住为免失血过多。只是当妲己过来查看时,面无表情的摇摇头。这一剑并不仅是穿刺淙舟身躯,里头蕴含的力道更是在同一刻尽断淙舟筋脉。 「所以我才不要你参与。偏偏你这孩子死心眼。」泽央叹息道。果然天命不可违吗 「没关系的师父。若要我眼睁睁的瞧着她死,我是不可能办到的。只是对不住您了师父,尚且未…」突然白了脸。「未…能尽…孝道。感谢您与无得师父的教诲。」再次转回潋滟脸上,手还在她颊边。「潋滟…我死了,便忘了我吧。」语毕,眼眸顿失神采,笑容还凝固在脸上。潋滟只觉自己脸上的手失了力道渐渐下滑。她抬手握住,眼泪一颗一颗的落在淙舟脸上… 「都说了,此生此世,但为汝尔。」潋滟闭起眼,也倒了下去。 . 第53章 终章 晨烟暮霭,静谧的林中偶有林鸟鸣叫。少有人迹,偶有野兽踪迹之处,一身姿窈窕少女穿行其中,视常人眼中的猛兽为无物,直至一片石壁前,她想也未想的直接朝石壁前进,惊异的是少女的身影消失了。 越过那片石壁,于眼前赫然出现一间木屋。屋前置一把躺椅于檐下,椅上一女子正假寐着。 再前方是一小水池,池中种满无数白莲,每当微风抚过时,莲亦浅浅晃动。 「姐姐。」真华轻声喊着对方。自从那战役之后,潋滟辞去狐族族长之位,传给下一辈。然而长老百般挽留不得后,最后妥协,狐族之长永远虚位以待,然若狐族出事,潋滟需回来尽一臂之力。 潋滟答应了。她走时,将真华留在青丘之国与其于狐族一同修练,而自己跑到了这做不知名的林里隐居。若非有事真华亦不愿来此打扰已然冷心的姐姐。 「怎么了」潋滟缓缓睁开眼朝着真华的方向看去。眸中不见太多情绪。 「前阵子又有天人来找我们麻烦。这三番两次的隐忍,对方愈发得寸进尺。长老才会派我来这请示你。」 潋滟侧首。看着真华自从前的青涩的孩子气到如今体态丰娆的少女之姿,眼里最终画上了一丝怀念之色。敛了敛情绪,她说:「过去是因吾族在与伏羲一战受创最深,我才要你们养精蓄锐。然如今,吾族的实力早已回复同先前相当。你回去与长老说:还以颜色。」说完,再次闭上眼。 真华知晓这是对方不愿再说话的模样,她点点头,转身离开。 屋里床塌上,仅穿着白色中衣的女子手指突然动了动,散落在身后的黑发衬得她脸色越发苍白。原先一直紧闭着的双眼,慢慢的睁开,现出一双深墨色的眼。不解的吃力撑起身体,环伺房间,陌生的气味令女子防备的轻踏下地。捡起一旁挂在椅子上的淡青色袍子披上,小心翼翼的走出房外,一眼见到了那侧卧在躺椅上的人影,嘴角抑制不住的扬起笑,走到门旁倚着门板,望着前方一片白色莲池。 又回头,只见潋滟惊愕的看着她。她笑着指向那片莲池道:「你可就这么想与我百莲好和」 潋滟眼眶含泪的勾起魅惑笑容:「我还盼着你寿比南山。」她自椅上起身,抱住女子,唯恐他再次消失。「不要再做这种事了。」 淙舟苍白的脸上沾染点点粉色。嘴里逞强道:「你这诳人的臭狐狸,本姑娘可不会再信你一言半语。」 「没关系,我会做给你看。」潋滟低头吻住她。 林间熏风再次拂过,池里的白莲摇晃姿态好比少女初尝情意羞于见人。 突然想起还有事未和潋滟说的真华回来时,只见门口互相拥抱的两人。她静静的退出去。 盘坐在那幻术造出的石墙前,掐指算着自己要等多久才能再进去。 心里只盼这次,一直错过的两人能不再有分别之时。 春煦秋阴、夏阳冬雪,一生一世,只盼安好无恙、相守白头。 本书下载于书本网http://www.bookben.cn/,如需更多好书,请访问http://www.zaxsw.org/